夜风从山壁缝隙吹入,带着冰凉潮意。沈砚立在洞口外的断崖边,俯视山下延伸的巨大森林。塌陷后的余震仍在山体内部回荡,如隐隐作响的雷声,低沉而漫长。
“整个洞窟结构都被牵动……说明那裂缝绝不是孤立存在。”
沈砚眉头沉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中残留的刺痛,将塌方前的每一个细节重新梳理:
那双灰白复眼——
那句残破念语——
裂缝自行闭合的瞬间——
以及最关键的,“归源”二字反复出现。
越是回想,他心底越是浮起一种莫名危险感。
那不是在警告他离开,而像是在告诉他——已经晚了。
晚了什么?
是谁“晚了”?
是他?
是裂缝背后的存在?
还是某个更古老、更隐秘的力量?
沈砚望向山体深处,被山风撕裂的云层下,一束微光从林海深处折射上来,像某种正在被唤醒的脉动。
他心中一动。
“那光……不是自然反射。”
他迅速从背包中取出折叠望镜,对准最亮的方向观察。
视野放大后,树冠之间隐约显露出一条极其纤细、几乎无法察觉的“能线”。那能线在黑暗中闪烁着灰蓝色流光,如同脉络沿地表缓慢流动。
沈砚瞳孔骤缩。
“……归源节点的能量带?”
他曾在某个极危级遗迹里见过类似的“能线”,那是古代文明为了追踪某种意识体迁移所留下的痕迹——
能线不稳定,却有周期性脉动。
而这种脉动在灭世前时代,被称为:
“归源脉动”。
意味着存在某种“根源级”的器物、意志或结构,在时隔漫长岁月后,再度试图与外界建立联系。
他压下心中惊涛,稳住呼吸。
“如果那裂缝背后的‘碎主器’真是归源级……那整个遗址的功能也完全变了。”
他沉默数息,目光变得锐利。
“必须追踪这条能线,确认节点位置。”
沈砚将背包重新固定,顺着崖壁向下,踏上通往林海的隐蔽山径。夜色越发深沉,林间虫鸣不知何时消失,静得让人不舒服。
走到半山腰,沈砚忽然停下。
四周黑暗中出现了异样波动——
不是风,也不是生物移动。
是信息层的余震。
他抬起手,轻轻一晃,识海中浮起一道微金色纹路,瞬间捕捉到附近空间的微弱“折返波”。那波动像某个无形意识刚在这里停留过,又迅速离去。
沈砚眯眼。
“有人来过……或者,有‘东西’在巡视。”
他半蹲下身,拨开地面枯枝。
泥土上出现一串极浅的印痕。
看上去像脚印,却又不像。
形状细长,呈半月弧形,中间有一道锋锐的凹槽,仿佛踩地的是某种金属结构。
沈砚沉声道:
“……不是人类留下的。”
他用指尖轻触痕迹,一丝异样凉意顺着皮肤传上来。
冷得不像自然,也不像金属。
倒更像……
信息实体化后留下的“投影印记”。
沈砚心中微震。
“这种程度的实体化……说明它的意识稳定度极高。也就是说——那东西早已在此活动许久。”
他迅速站起身,动作比之前更谨慎。
树林更深处,微光再度闪动。
能线在黑暗中脉动不止,正漫向更深的山腹地带。
沈砚深吸口气,踏入林海。
大约行走半刻钟后,他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啵”声。
像是某种气泡在空气中破裂。
沈砚立刻停下,手指贴向树干。
下一秒,他所在的林地周围——
所有树影的方向在同一瞬间“倒转”。
黑影由左转向右,光线由前倾向后,整个世界似乎微微“折叠”了一下。
沈砚猛地抬头。
“不对,有节点共振在逼近!”
林中风声瞬间停息,空气像被冻结。
能线的脉动忽然加快三倍。
沈砚意识到:
归源节点正在主动扩张范围。
而他此刻——
正好站在扩张的第一重边界上。
空气像被压缩到极限,四周的空间在呼吸般轻轻起伏。沉闷的脉动透过地表传来,让沈砚脚下的土地微微震颤——不是地震,而像是某种巨型“意识结构”正在缓缓苏醒。
能线的光辉越来越亮,从树根、岩缝、甚至空气之中一点点浮现出来,交织成无数发光细丝。
沈砚目光一凛。
“……归源节点正在打开。”
这是遗迹中极危险的状态。
节点完全打开后,周围空间会被“归源化”,正常的物理与信息规律都会被推翻。他若留在这里,将极易被卷入未知维度,甚至被拉入裂缝背后的意识层。
他半步后退,却在下一瞬骤然止步。
前方黑暗中,出现了“它”。
一种模糊的半透明影像,像是凝固的雾影,却又带着金属光泽。其形状不稳定,时而像折断的盔甲残片,时而又像是曲折的纹路在不断重组。
沈砚一眼便确认——
这就是之前留下“印记”的存在。
它没有腿,却悬浮在地面半尺之上。
没有头,却拥有数条向外延伸的灰色“鳍状触须”。
没有明确的形体,却让空气被压得像铅一样沉重。
更奇特的是,影像的内部不断闪烁着符文碎片,每一次闪烁,都能牵动周围空间轻微扭曲。
沈砚屏住呼吸。
“……意识残存体?还是某种节点守卫?”
那影像缓缓转向他。
虽然没有“眼睛”,但沈砚能清楚感觉到,一股寒冷的注意力正刺向自己意识深处。
仿佛在读取他的一切。
沈砚反应极快,识海中金光亮起,瞬间构建防御。
嗡——
意识与意识的碰撞无声却猛烈。
他的脑中像被焊枪炙烤,火辣辣的疼。
影像不发声,却释放出极短的讯号波。
“……识别……
……归源……
……非同源体……”
沈砚心中一沉。
它在辨认他,判断他是不是“裂缝后方那一类存在”。
而结果显然——
他“不属于”。
影像的鳍状触须朝外张开,灰雾在内部凝聚成尖锐的几何裂片,每一片都锋利得能切断精神结构本身。
——这是攻击前兆。
然而,就在影像准备出手的一瞬间——
能线突然炸亮!
大片灰蓝光柱从地底喷发,像无数倒挂的河流从天而降。影像的形体被光芒瞬间贯穿,内部符文飞速震荡。
沈砚猛地抬手遮住眼睛。
“节点……提前共振了?!为什么——”
下一刻。
一道低沉、古老、仿佛从万年前传来的“声”在地底轰然响起。
不是语言。
而是一种可以穿透骨髓、直击意识的震动:
“——归源体……定位……”
那瞬间,沈砚的心脏剧烈收缩。
光柱冲天而起,影像被彻底吸入能线之中,像被牵引回某个原本属于它的深处。
最后一刹,影像在崩散前释放出一句极短的念语:
“……回……来……”
声音破碎至极,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盼”。
沈砚面色骤变。
是对他说的吗?
还是对裂缝后面的存在说的?
又或者……对“碎主器”的某部分意识说的?”
答案不明,但危险却清晰得像刀锋。
林海深处,光柱持续狂涌,天地间只剩一种震颤的声浪。沈砚强压住晃动的视线,试图捕捉光柱中心的轮廓。
在能量雾气的最深处,他看到一片模糊的“结构”。
像是一座倒悬的祭坛。
像被束缚的残骸。
又像是某种巨大器物的“碎片”。
沈砚喃声低语:
“……碎主器的……外壳?”
就在他试图看得更清楚时——
整个山体猛地震了一下!
光柱开始回缩,像水流倒灌般全部汇入节点深处,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地恢复沉寂。
空气中只剩淡淡灰雾,如被打散的呼吸,逐渐消散。
沈砚站在原地,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那影像来袭、节点激发、古老震声……一切都在告诉他——
归源节点的“第一重开启”,已经完成。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足以让整个遗址从沉眠变为苏醒。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必须找到节点核心,否则情况只会恶化。”
他抬眼望向能线消失方向。
那里——山腹深处——
有一股力量正在等待他。
不。
准确说是:
那力量从他进入遗址开始,就一直盯着他。
沈砚轻声道:
“……第七卷的中心,就在前方了。”
他迈步,踏入更深的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