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殿深处,一间布满了隔音、隔神念探查的绝对密室内。
没有窗户,只有四壁镶嵌的“镇魂石”散发着幽冷的光辉,将慕容白和陆明飞的身影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远比外界感知到的更加压抑。
两人中间,悬浮着一幅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变幻的星图。星图中央是地府及其管辖的广袤阴司疆域,但在其边缘,尤其是在混沌边陲方向,大片区域被一种不断蠕动、扩散的暗红色所覆盖,如同溃烂的伤口。其中,代表“界碑前哨”的光点已然彻底熄灭,被暗红吞噬。而一条醒目的虚线,正从那湮灭的光点延伸,指向星图深处一个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吸力的巨大黑暗漩涡——归墟。
星图旁,还有数面较小的光幕,上面快速滚动着残缺不全的数据流和经过修复的模糊日志片段,正是从界碑前哨散逸的信息流中艰难捕捉、拼凑出来的。
“……能量特征比对完成,确认与近期活跃的幽煞军团,及丙戌七、蚀骨沼泽等地发现的‘信标’碎片,同出一源,但更加古老、精纯。”慕容白的声音在密室内回荡,冰冷如常,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可判定,当前所有事件,皆与万载前界碑陷落、叛徒开启‘幽泉’之旧案,存在直接关联。”
陆明飞指尖轻轻划过“归墟”的标记,那黑暗漩涡仿佛能吸收光线,让他的指尖都显得有些模糊。“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法则崩坏之地,亦是九幽煞气的源头之一。上古记载中,曾有疯狂之辈试图打通通往归墟的通道,借其力量颠覆阴阳,皆以失败告终,引发的灾劫却绵延数千年。没想到,当年的叛徒,竟是为了这个。”
他抬起头,看向慕容白,温和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霾:“他们想要‘源核’。根据前哨残缺日志推断,‘源核’很可能是维持某个关键屏障,或者……控制归墟通道的核心能量体。界碑的陷落,或许就是为了夺取前哨可能保管的某部分‘源核’,或者与之相关的‘钥匙’。”
慕容白冷哼一声,目光如剑,刺向星图上那些被暗红色侵蚀的区域:“跳梁小丑,痴心妄想。归墟之力,岂是凡俗所能驾驭?当年未能将他们赶尽杀绝,留下今日祸患,是我的失职。”
“非你一人之责。”陆明飞轻轻摇头,“当年那场变故太过突然,线索中断,叛徒隐藏极深。如今他们卷土重来,手段更加诡秘,不仅利用幽煞,似乎还融合了一些……不属于此界的技术。”他指了指光幕上一段关于丙戌七陷阱和那金属囚笼的分析数据。
“内外勾结,其心可诛。”慕容白语气森然,“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目前的老巢,以及……他们手中可能掌握的‘钥匙’碎片。界碑前哨的传送,虽散逸大半,但未必没有收获。”
他抬手一点,星图边缘一个极其偏僻、毫不起眼的区域被放大,那里有一个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旁边标注着一段加密的识别码——正是李小鱼的身份信息。
“以此子为饵,或有奇效。”慕容白淡淡道,“对方既然盯上了他,无论是为了他参与过的事件,还是那枚已然‘报废’的玉简,都不会轻易放手。只需稍加引导,便可引蛇出洞。”
陆明飞沉吟片刻:“此法可行,但需把握好分寸。此子心性尚可,是可造之材,莫要真个折损了。况且,他那枚玉简……”
提到玉简,两位大人的目光都微微一动。
慕容白道:“我已仔细探查,灵性尽失,法则磨灭,确已成顽石。虽有憾,但亦免去怀璧其罪之危。”
陆明飞却若有所思,指尖一缕清辉在空中勾勒出玉简曾经爆发出净化白光的形态:“灵性尽失……或许吧。但有时,彻底的沉寂,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开始。慕容,你可知‘不灭余烬’之说?”
慕容白眉头微蹙,显然对此等偏向玄奥的说法不甚感冒:“力量便是力量,损毁便是损毁。”
陆明飞笑了笑,不再争辩,转而道:“监视已布下,饵已放出。接下来,便是等待,以及……未雨绸缪。莫无涯那边,对阴阳隙缝和异常能量通道的监控必须加强,尤其是与‘归墟’可能产生共鸣的波段。工坊的某些禁忌研究,或许也该重启了。”
“可。”慕容白言简意赅,“地府内部,也需彻查。万载已过,叛徒的根须,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扎得更深。”
密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能量星图无声流转,映照着两位地府巨擘凝重而决然的面容。
一场席卷阴阳的风暴,正在这无声的暗室中,加速酝酿。
而此刻,对此一无所知的李小鱼,正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走在返回居所的街上。他怀揣着那枚冰冷的玉简,心中思索着如何更快地提升实力,应对那不知何时会降临的危机。
他并不知道,自己不仅被暗处的敌人监视着,也同样被明处的执棋者,静静地置于了棋盘之上。
余烬虽微,已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