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墟深处,死寂是永恒的主题,唯有众人细微的脚步声和偶尔碎石滚落的声响,打破这令人心悸的宁静。云梦瑶跟随在叶霖身后,大部分心神仍沉浸在《厚土灵纹基要》的玄妙之中,但身体的灵觉却提升到极致,混沌道体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队伍正穿过一片由无数断裂的金属巨柱和锋利碎片构成的区域,此地被称为“残兵冢”,据传是厚土宗炼制傀儡或武器的废弃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腥气,以及一种经年不散的锐利意蕴,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刀剑悬于空中。
突然,走在最前方探路的林风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低喝道:“有动静!前方能量波动异常尖锐!”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嗡——锵锵锵——!”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震颤声从四面八方的残破金属中爆发出来!下一刻,无数道凝练如实质、锋锐无匹的金色光刃,如同被惊动的金属蜂群,从那些断裂的柱体、碎片中激射而出!这些光刃速度快得惊人,几乎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只能看到一道道撕裂空气的金色残影!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形成一种合击之势,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封死了队伍所有闪避空间,散发出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全力一击的恐怖威能!
“不好!是上古残留的‘庚金绝杀阵’!全力防御!” 叶霖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他反应极快,双手急速结印,腰间一枚玉佩光芒大放,瞬间在众人头顶撑开一道青翠欲滴、布满无数层层叠叠树叶状符文的光罩——千叶灵木障!光罩流转不息,散发出强大的生机与韧性,试图以木之柔韧克制金之锋锐。
陈坚也怒吼一声,全身土黄色光芒爆发,双拳猛击地面,一道厚实的岩石壁垒从众人脚下升起,形成第二道防线。林风则身形飘忽,试图寻找光刃攻击的间隙和源头。
然而,这庚金绝杀阵的威力超乎想象!那些金色光刃锋利到了极致,并且蕴含着一种撕裂、穿透的法则意韵。叶霖的千叶灵木障虽然防御强大,但在无数光刃如同暴雨般的持续切割撞击下,光罩剧烈荡漾,表面的树叶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破碎!陈坚的岩石壁垒更是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碎石纷飞!
“嗤啦!” 一道漏网的光刃穿透了灵木障的薄弱处,直袭云梦瑶面门!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施展《空影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云梦瑶心中暗道 : “好快!好锋锐!根本躲不开!这就是极致金系力量的恐怖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梦瑶的脑海中,猛地闪过慕清弦的身影!是他在幽冥渊面对玄玑老魔时,那一往无前、斩破虚妄的决绝剑罡!是他在归墟海眼乱流中,以星辰为剑、撕裂空间的璀璨光芒!是他的剑道本质——极致的纯粹、极致的锋芒、以及……洞穿万物破绽的绝对精准!
“他的剑……如果是他,会如何应对?”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
混沌道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五色道台光华流转,不再是模拟土系厚重,而是极致地内敛、压缩,模拟出一种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凝聚于一点的绝对专注!她的感官在生死压力下被无限放大,周围的一切仿佛慢了下来。那漫天金色光刃看似毫无规律,但在她提升到极致的灵觉中,却隐隐捕捉到,所有的光刃都源自于残兵冢中心区域,几根特别粗大的、表面刻满复杂纹路的断裂金属巨柱的能量共鸣!而眼前这道射向自己的光刃,其能量流动轨迹中,有一个极其微小、却如同心脏般搏动、为整个光刃提供初始动能和指向性的核心节点!
解析所有光刃?她做不到!防御?来不及!躲避?不可能!
唯有……攻其必救,直指核心!
没有时间犹豫!云梦瑶福至心灵,她放弃了所有防御和闪避的念头,将体内那点可怜的混沌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极度压缩、凝练,不再是模拟任何属性,而是化作一种无形无质、却蕴含着她全部精神意志的“意” ,如同慕清弦那无坚不摧的剑意!她并指如剑,目光锁定了那道致命金刃能量流中那个微不可察的搏动节点,快!准!狠! 地一“点”而出!
这一“点”,没有任何光华闪耀,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种凝聚到极致的“破”之真意!
“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金刃呼啸淹没的异响。
那道射向云梦瑶的金色光刃,在距离她眉心不足三寸的地方,猛地一颤,如同被点中了死穴的毒蛇,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与光泽,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中!更奇妙的是,这道光刃的湮灭,仿佛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整个狂暴的金刃风暴为之一滞,其他光刃的速度和光芒也明显黯淡了一瞬!
虽然这停滞只持续了不到半息,狂暴的攻击随即恢复,但这一瞬间的空隙,对于叶霖这等高手已然足够!
“好机会!” 叶霖眼中精光爆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双手印诀一变,千叶灵木障光华大盛,猛然向外扩张,将剩余的光刃暂时逼退。同时,他袖中飞出一枚雕刻着奇异藤蔓的木锥,化作一道青光,精准无比地射中了残兵冢中心一根主要金属巨柱上某个能量交汇的符文节点!
“嗡——!”
巨柱剧烈震颤,其上符文明灭不定,整个庚金绝杀阵的运转骤然变得混乱、迟缓下来。漫天的金色光刃变得稀疏、暗淡,最终缓缓消散。
危机解除。
“云师妹,刚才那是……” 叶霖看向云梦瑶,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看得分明,云梦瑶那看似随意的一“点”,绝非普通法术,而是一种直指能量本源、近乎于“道”的运用!这需要对能量结构有着匪夷所思的洞察力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把握。
陈坚和林风也围了上来,看向云梦瑶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他们自问,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除了硬抗或依靠叶霖庇护,绝无第二种可能。
云梦瑶脸色苍白,微微喘息,刚才那一下耗尽了她的心神和大部分灵力。她摆了摆手,勉强笑道:“侥幸……只是感觉那里似乎是关键,胡乱试了一下……” 她无法解释混沌道体的特异,更无法说明那灵感的来源是远在千里之外、昏迷不醒的慕清弦。
云梦瑶心道: “吓死我了!差点就成了串串!不过……刚才那种感觉……好奇特!不是靠力量硬拼,而是像……像用一根针,刺破了一个充满气的气球?冰块脸的剑,是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队伍稍作休整。云梦瑶坐在一块断石上,心中却波澜起伏。刚才那生死一线间的感悟,让她对慕清弦的困境有了醍醐灌顶般的理解。
慕清弦的北斗剑道,追求的是极致的“锋”与“快”,剑出无回,斩灭一切。这在天衍界法则相对“活泼”、易于引导的环境中,威力无穷。但在此界,天地法则如同沉重粘稠的泥沼,他的剑意越是锋利,速度越快,受到的阻力反而越大,如同利刃劈砍胶水,事倍功半,甚至反噬自身。
而她自己刚才破解金刃的方式,并非依靠更强的力量或更快的速度,而是将有限的力量凝聚到极致,寻找到对方能量结构中最脆弱、最关键的“点”,然后精准地击破它!这是一种以巧破力,以点破面的思维!
“我明白了!” 云梦瑶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冰块脸的剑,在此界受挫,并非剑心不对,而是‘用力’的方式需要改变!他不需要放弃剑的‘锋利’,而是需要将这份‘锋利’锤炼得更加内敛、更加凝聚!不是用剑去劈开整片泥沼,那太耗力;而是要学会感知泥沼的流动,找到其中细微的‘缝隙’或‘漩涡眼’,然后用最凝聚的剑意,如同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穿那个点!不是‘斩断’,而是‘刺破’!不是征服法则,而是利用法则本身的特性!”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不完全是……应该是至锋无芒,其锐内藏;入微见隙,一念破障!” 她想到了一个更贴切的描述。慕清弦的剑,依旧可以锋利,但这份锋利不必时刻显于外,而是内蕴于剑心,只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精准的方式爆发出来。他需要从追求外在的“形”与“速”,转向对内在“意”的极致凝练,以及对敌人(或环境)能量结构“隙”的洞察。
云梦瑶心道: “没错!就是这样!冰块脸的剑心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策略!他需要的是‘狙击枪’式的精准一击,而不是‘加特林’式的火力覆盖!嗯……回去得想办法把这个思路‘翻译’给他听,就是不知道这块木头能不能开窍……”
这个发现让云梦瑶振奋不已。她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帮助慕清弦在此界重新找到剑道方向的关键!她将这个感悟深深记在心底,决定回去后,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与慕清弦沟通,引导他走出剑心蒙尘的困境。
经此一役,叶霖对云梦瑶的评价再次拔高,不再仅仅视她为有潜力的符师,更增添了几分对其战斗智慧和某种难以言喻特质的忌惮与重视。队伍继续前行,而云梦瑶的心中,已为远方的慕清弦,点亮了一盏微弱却充满希望的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