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渊刚踩上桥面,胎记猛地一烫,眼前景象骤然扭曲。鸿青站在雾中,对面是黑袍人,两人对峙无声。黑袍人嘴唇开合,声音却清晰刺耳:“叛徒之子,也敢踏此桥?”
张萌萌察觉他身形一晃,立刻伸手扶住:“又看到什么了?”
“老熟人。”林子渊咧嘴一笑,眼神却没离开前方,“说我爹是叛徒的那个。”
小白蹦到他脚边,仰头嗅了嗅空气:“味道不对,这雾里有东西。”
灰衣人从雾中缓步走出,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子渊胸口:“玉佩在哪?”
林子渊装傻:“什么玉佩?我连裤衩都是借的,哪来的玉佩。”
灰衣人不动,袖口微抬,一道黑气悄然缠上桥栏。张萌萌剑锋一转,横在林子渊身前:“九幽殿的人,问话前先报家门。”
“玄天剑宗圣女?”灰衣人语气无波,“你护不住他。”
林子渊拍拍张萌萌肩膀:“别紧张,人家可能只是迷路了,问问路而已。”
灰衣人冷哼一声,手中黑气骤然暴涨,直扑林子渊面门。林子渊不躲不闪,反而往前迈了一步,掌心星纹悄然亮起,黑气撞上银光,竟如泥牛入海,无声消散。
“哟,还挺脆。”林子渊甩甩手,“下次换个硬点的。”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冰冷:“星纹附体?鸿青倒是舍得下本。”
张萌萌趁机挥剑斩向雾气,剑光劈开浓雾的瞬间,整座桥突然震动。桥心处一块符石脱离石面,悬空旋转。小白眼疾爪快,一口叼住符石,囫囵吞下。
“小白你干啥!”林子渊大喊。
小白打了个嗝,双眼忽然泛起金光,瞳孔深处浮现出细密古篆,一闪即逝。它自己浑然不觉,还舔舔嘴角:“挺脆的,有点甜。”
灰衣人目光骤然锁定小白,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桥心符石……你竟能吞下?”
林子渊一把将小白搂进怀里,笑嘻嘻道:“我家狗子胃口好,吃石头都消化,您别见怪。”
灰衣人沉默片刻,缓缓后退半步:“玉佩之事暂且搁置。你们若能活着过桥,自会有人接引。”
话音未落,身影已隐入雾中,只余一句低语飘来:“九幽殿不杀无名之辈,但叛徒血脉,例外。”
张萌萌收剑,眉头紧锁:“他认出你了。”
“早认出来了。”林子渊低头看掌心星纹,光芒比刚才更盛,“鸿青留的后手,现在才刚开始热身。”
小白在他怀里扭动:“我是不是干了大事?”
“大事谈不上。”林子渊揉它脑袋,“就是把桥的核心吃了,估计待会儿桥塌了咱得游泳过去。”
张萌萌瞪他:“你还笑得出来?九幽殿盯上你,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盯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子渊耸肩,“从古庙开始,到剑冢,再到刚才那幻象——鸿青偷学禁术、接九幽殿玉牌、被叫叛徒……桩桩件件,都跟我这胎记挂钩。我不找他们,他们也得来找我。”
张萌萌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至少现在知道,鸿青当年并非自愿投靠九幽殿。”
“被迫也好,自愿也罢。”林子渊眼神沉了一瞬,“他留下的东西,总得有人接着。既然胎记选了我,那就我来。”
小白突然挣扎着跳下地,冲到桥边对着雾气狂吠。林子渊和张萌萌同时警觉,只见雾中隐约浮现数道人影,正朝桥头缓缓逼近。
“援兵到了?”张萌萌握紧剑柄。
“不像。”林子渊眯眼,“脚步太轻,像是……飘过来的。”
人影越来越近,轮廓逐渐清晰——全是黑袍,面容模糊,唯独胸口绣着相同的暗纹:一只闭目竖瞳。
张萌萌倒吸一口冷气:“九幽殿‘闭目使’,专司追魂索命,从不留活口。”
林子渊却笑了:“巧了,我最擅长的就是让不留活口的人,变成留活口。”
他双手一拍,星纹光芒暴涨,脚下桥面随之亮起复杂纹路,与他掌心图案遥相呼应。小白吞下的符石似乎起了作用,整座桥开始轻微震颤,雾气翻涌如沸水。
“你做了什么?”张萌萌问。
“没做什么。”林子渊活动手腕,“就是让桥认个主。”
话音刚落,桥面纹路骤然扩张,化作无数银线刺入雾中。那些逼近的黑袍人动作一滞,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僵立原地。
灰衣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桥灵认主?不可能!除非……”
林子渊高声接话:“除非吞了桥心符石的是桥灵本源,对吧?”
灰衣人沉默。
小白茫然抬头:“我是桥灵?”
“暂时算半个。”林子渊蹲下戳它脑门,“等你把符石消化完,说不定能变座移动城堡。”
张萌萌忍不住扶额:“这种时候你还开玩笑?”
“不开玩笑难道哭吗?”林子渊站起身,星纹光芒已蔓延至全身,“桥归我们了,路也清了,走吧。”
他率先迈步,桥面银光随他脚步铺展,所过之处雾气退散,黑袍人如木偶般静立两侧,动弹不得。张萌萌紧随其后,剑尖始终低垂,警惕未减。
小白蹦蹦跳跳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冲黑袍人做鬼脸:“略略略,抓不到!”
行至桥中段,林子渊突然停下。胎记再次发烫,眼前幻象重现——鸿青站在悬崖边,将玉牌塞进岩缝,转身时嘴角带血,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在藏东西。”林子渊喃喃道。
张萌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玉牌?”
“不止。”林子渊指了指幻象中鸿青按在岩壁上的手,“他留了标记,跟星纹走向一致。”
小白凑过来:“要不我挖开看看?”
“不用。”林子渊摇头,“等到了对岸,自然知道是什么。”
三人继续前行,桥尾已隐约可见。灰衣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前方,负手而立,面具转向林子渊:“桥灵认主,星纹附体……鸿青到底给你留了多少底牌?”
林子渊笑答:“不多,刚好够掀你们老巢。”
灰衣人不再言语,侧身让开道路。林子渊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回去告诉你们殿主,玉佩的事,我亲自上门取。”
灰衣人手指微动,终究没有出手。
踏上对岸土地的瞬间,桥面银光骤然收敛,雾气重新弥漫,黑袍人身影消失无踪。小白打了个喷嚏,双眼金光彻底隐去,恢复成普通毛团模样。
“桥灵体验卡到期了?”林子渊捏它后颈。
“饿了。”小白委屈巴巴,“符石消化完了,能吃饭了吗?”
张萌萌环顾四周:“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九幽殿不会善罢甘休。”
林子渊点头,却突然捂住胸口,脸色一白。张萌萌急忙扶住他:“星力反噬?”
“不是。”林子渊喘了口气,摊开手掌——星纹中央多了一道裂痕,正渗出细微血珠,“鸿青留的标记,在催我去找那块玉牌。”
小白跳上他肩头:“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啊!”
张萌萌却按住林子渊手腕:“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动用星纹。”
“可标记在烧。”林子渊苦笑,“不找,它能把我的血抽干。”
张萌萌咬牙:“我替你引路,你省着力气。”
林子渊摇头:“星纹认主,外人引不动。”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直,“放心,死不了。鸿青坑儿子,但不至于坑死。”
他迈步向前,星纹裂痕随着步伐缓缓愈合,每走一步,地面便浮现一个淡淡光点,连成一条蜿蜒小径,指向密林深处。
张萌萌紧跟其后,剑不离手。小白趴在林子渊头顶,东张西望:“你说玉牌里藏了啥?功法?地图?还是……情书?”
“情书倒不至于。”林子渊扯了扯嘴角,“鸿青那张冰块脸,写情书怕是要冻死收信人。”
张萌萌突然开口:“如果玉牌真在九幽殿手里,你打算硬抢?”
“抢多难听。”林子渊眨眨眼,“我准备光明正大走进去,让他们双手奉上。”
“你疯了?”张萌萌瞪他。
“没疯。”林子渊笑容渐敛,“九幽殿追杀我,无非是怕鸿青留的东西曝光。既然如此,不如我主动送上门,看看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小白举爪:“我支持!顺便蹭顿饭!”
张萌萌无奈叹气:“你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林子渊没接话,目光落在前方树影间——那里站着个人,白衣胜雪,背负长剑,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
剑无痕。
他扫过三人,最后停在林子渊脸上:“师妹传讯说你往这边来了,果然。”
张萌萌皱眉:“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剑无痕没答,只盯着林子渊掌心星纹:“观星推演术……你练成了?”
林子渊晃了晃手:“运气好,捡了个现成的。”
剑无痕沉默片刻,突然拔剑,剑尖直指林子渊咽喉:“玄天剑宗禁术,为何在你身上?”
张萌萌横剑格挡:“师兄!不是他偷学的!”
“我知道。”剑无痕剑势不收,“是鸿青给的,对吧?”
林子渊挑眉:“你知道鸿青?”
剑无痕眼神复杂:“十年前,他亲手将禁术典籍交给我师父,说‘留给有缘人’。”他剑锋微偏,“今日看来,有缘人就是你。”
林子渊笑了:“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剑无痕收剑入鞘:“不必。我来是提醒你——九幽殿三长老已出关,正在搜寻你的下落。”
张萌萌急问:“为什么?”
“因为。”剑无痕看向林子渊,“你身上的星纹,是打开‘天枢秘境’的钥匙。而秘境里,藏着九幽殿最想毁掉的东西。”
林子渊摸了摸胎记:“又是鸿青埋的雷?”
“不。”剑无痕摇头,“是你自己的命。”
小白歪头:“啥意思?”
剑无痕没解释,只留下一句话:“三日后,断魂崖见。若你活着到那儿,我告诉你全部真相。”
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林间。
张萌萌握紧剑柄:“师兄从来不说废话,这次……”
“这次是真麻烦了。”林子渊呼出一口气,掌心星纹忽明忽暗,“天枢秘境,听着就不像善茬。”
小白蹭他脸颊:“怕啥!有我在,秘境当后花园逛!”
张萌萌却突然拉住林子渊:“别去。”
林子渊看着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九幽殿、鸿青、星纹、玉佩……所有线索都指向那儿,我不去,它们也会逼我去。”
张萌萌松开手,低声说:“那我陪你。”
林子渊咧嘴一笑:“求之不得。”
他抬头看向断魂崖方向,星纹光芒稳定下来,裂痕彻底愈合。胎记不再发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暖流,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小白突然指着地上:“光点没了!”
林子渊低头,最后一点星芒恰好熄灭。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地面——泥土松软,下面似有硬物。
“找到了。”他扒开浮土,露出半截玉牌,正是幻象中鸿青藏下的那块。
玉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天枢”二字,背面却是一片空白。
张萌萌凑近看:“背面怎么是空的?”
林子渊摩挲玉牌边缘:“因为真正的秘密,得用血激活。”
他毫不犹豫划破指尖,血珠滴落玉牌。刹那间,空白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逆子亲启:若见此字,说明你还没死透。很好,接下来,去拆了九幽殿的老窝。”
小白欢呼:“鸿青真人好帅!”
张萌萌扶额:“父子俩一个德行。”
林子渊收起玉牌,拍拍裤子站起来:“走吧,断魂崖等着呢。”
张萌萌跟上:“你真打算硬闯九幽殿?”
“不急。”林子渊笑得狡黠,“先让剑无痕把三长老钓出来,咱们……黄雀在后。”
小白蹦跶着跑前面:“我当前锋!”
暮色渐浓,三人身影没入林间。远处山巅,灰衣人静立不动,手中玉简无声碎裂。
“鸿青啊鸿青。”他低语,“你养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