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林子渊脚下一顿,星纹自掌心蔓延,在黑雾中撕开一道光路。小白从他肩头跃下,直扑锁链尽头那道悬浮身影,却被阵法光芒弹回,摔了个四脚朝天。
“娘亲!”小白爬起来又冲,爪垫拍地砰砰响,金粉喷得满空都是。
张萌萌拔剑上前,剑尖寒光映着那张泪眼空洞的脸:“清月前辈?”
清月没应声,瞳孔灰蒙蒙的,像蒙了层雾。她手腕脚踝被粗大锁链缠住,悬在半空,衣袍破烂,发丝凌乱垂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
林子渊没说话,抬手割开掌心,血珠滴落,在地面溅开一朵暗红花。他一步步往前走,血迹拖成线,星纹顺着血痕亮起,与锁链上的符文隐隐呼应。
“别过去!”黑袍长老在门外嘶吼,“她早不是活人了!是阵傀!你靠近只会触发反噬!”
林子渊充耳不闻,血滴落在阵纹上,发出滋滋轻响。清月眼皮颤了一下,灰蒙蒙的瞳孔突然缩紧,嘴唇微动,声音细如游丝:“鸿青……骗我。”
张萌萌脸色一变,剑光骤起,直斩锁链:“我来断它!”
剑锋刚触到铁链,黑雾猛地翻涌,一道乌光反卷而上,狠狠撞在她胸口。她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
“说了她是阵傀!”黑袍长老狞笑,“神智早磨没了,只剩点执念在喊‘鸿青’——你们救个空壳有什么用?”
林子渊没回头,血还在流,他盯着清月的眼睛:“你认得鸿青,就认得我。”
清月嘴唇又动了动,声音更轻:“女婿……灵石……在裤兜……”
林子渊笑了,从裤兜掏出块梅花纹灵石,直接拍在自己伤口上。血混着灵力渗入石头,灵石瞬间化作金粉,顺着手臂钻进体内。他抬手,星纹暴涨,整条手臂亮如火炬。
“岳母大人,”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锁链晃动声,“您闺女在这儿,女婿也在这儿,咱回家。”
清月眼眶突然涌出泪,泪珠滚落,在触地瞬间化作一朵小小的梅花,扎根在阵纹缝隙里,花瓣颤巍巍展开。
黑袍长老瞪大眼:“不可能!阵傀哪来的本源泪?!”
张萌萌抹掉嘴角血,剑尖再指锁链:“再来一次!”
“别砍了。”林子渊拦住她,“砍不断,得靠这个。”他指指自己流血的手,又指指地上那朵小梅花,“她还记得,就还有救。”
小白凑到梅花前,鼻子凑近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金粉喷在花瓣上,梅花竟微微发亮。
“爹,娘亲想起来了!”小白蹦起来,爪垫拍林子渊大腿。
林子渊点头,血继续往地上滴,每滴血落地,星纹就亮一分,那朵梅花也跟着长高一点。清月的眼珠缓慢转动,视线终于聚焦在他脸上。
“鸿青……的儿子?”她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齿轮在转。
“对,您女婿。”林子渊咧嘴,“您老丈人托梦让我带酒来,我忘带了,改天补上。”
清月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又像哭:“傻孩子……不该来……”
话音未落,黑雾深处传来低沉笑声,一道虚影缓缓浮现,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冷如寒冰:“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敢闯九幽殿核心。”
张萌萌剑锋一转,指向虚影:“九幽殿主?”
“不过一缕意识投影。”虚影声音平淡,“清月自愿为阵眼,镇压地脉,换清河一脉平安——这是她的选择。”
林子渊没搭理他,继续放血,地上梅花已长到小腿高,枝干泛着淡淡金光:“她选的时候,知道会被磨碎神智吗?”
虚影沉默片刻:“代价总要付。”
“放屁。”林子渊啐了一口,“骗人当针眼还叫代价?你当我岳母傻?”
清月突然剧烈挣扎,锁链哗啦作响,她喉咙里挤出破碎字句:“鸿青……说……只镇百年……骗我……三百年……”
虚影眼神一冷:“聒噪。”
黑雾骤然凝聚,化作巨掌朝清月头顶拍下。林子渊星纹暴起,整个人撞过去,血肉之躯硬扛黑雾巨掌。巨掌拍在他背上,他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却死死撑住,回头冲张萌萌吼:“砍锁链!现在!”
张萌萌剑光如电,这次没砍锁链本体,而是斩向连接阵纹的几处节点。剑锋过处,符文崩裂,锁链发出刺耳哀鸣。
黑袍长老在外疯狂拍门:“疯了!全疯了!阵眼一松,整个沙漠都要塌!”
林子渊不管不顾,血越流越多,星纹几乎覆盖全身,地上梅花已长成小树,枝头绽开数朵金花。清月眼中灰雾渐散,露出一丝清明。
“萌萌……”她声音忽然清晰,“剑宗……后山……梅树下……有我留的东西……”
张萌萌动作一顿:“前辈?”
“快走……”清月急促道,“阵要崩了……带他走……”
虚影冷笑:“走?一个都别想走。”
黑雾翻涌,地面开始龟裂,远处传来轰隆闷响,似有庞然巨物在地下苏醒。小白窜到林子渊脚边,爪垫按在他伤口上,金粉混着血,竟暂时止住了血流。
“我不走。”林子渊咬牙,星纹凝成利刃,反手劈向自己另一只手掌,“要走一起走!”
血喷涌而出,尽数浇灌在梅花树根。树身剧震,金光冲天而起,竟将黑雾逼退数尺。清月长发无风自动,锁链寸寸断裂,她缓缓落地,指尖轻点梅花树干。
“以我残魂……换尔生机……”她低语,身体开始透明。
林子渊一把抓住她手腕:“别搞自我牺牲这套!您是我岳母,得活着看我孝敬您!”
清月看着他,眼神温柔:“好孩子……替我……看看……春天的梅花……”
虚影怒喝:“清月!你敢违逆阵法!”
清月没理他,抬手轻抚林子渊染血的脸颊:“像……鸿青年轻时……一样……莽撞……”
地面猛然塌陷,裂缝如蛛网蔓延。张萌萌一把拽住林子渊后领:“走!”
林子渊不肯松手,死死抓着清月。小白跳上他肩头,爪垫猛拍他耳朵:“爹!娘亲推我们!”
一股柔和力量从清月掌心传来,将三人连同梅花树一起推出。青铜门在眼前急速关闭,最后一刻,林子渊看见清月站在崩塌的祭坛中央,身影淡如烟,唇角含笑。
门关上了。
门外,黑袍长老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剑无痕策马赶到,一把拎起他:“里面什么情况?”
林子渊跌坐在沙地上,盯着紧闭的青铜门,手里还攥着半截梅花枝。张萌萌蹲下身,撕下衣摆给他包扎:“前辈她……”
“没死。”林子渊把梅花枝塞进怀里,“她说要看春天的梅花,就得活着看。”
小白舔他伤口,金粉渗入皮肉,血慢慢止住。远处沙丘轰然塌陷,黄沙如浪翻涌,却诡异地绕开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剑无痕皱眉:“阵眼被破,九幽殿不会善罢甘休。”
“让他们来。”林子渊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沙,“正好问问他们,骗我岳母当三百年阵傀,利息怎么算。”
张萌萌收剑入鞘:“先回剑宗。前辈说后山梅树下有东西。”
林子渊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青铜门喊:“岳母!记得托梦!我给您烧纸钱买新裙子!”
门内寂静无声。
黑袍长老突然咯咯笑起来:“你们以为救了她?那缕残魂撑不了多久……等九幽殿主真身降临,你们连骨头渣都不剩!”
林子渊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口:“那就让他来。我裤兜里还揣着岳父的私房钱,够买他十条命。”
小白跳到黑袍长老脸上,爪垫拍他脑门:“坏人!不准吓我娘亲!”
金粉喷了黑袍长老一脸,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剑无痕叹气:“带着累赘上路?”
“带着。”林子渊拎起黑袍长老后领,“他认识路,还能当人肉盾牌。”
队伍转向东行,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林子渊摸了摸怀里的梅花枝,枝头一朵小花正悄悄绽放。
“爹,”小白趴在他肩头,小声问,“娘亲什么时候回家?”
“快了。”林子渊揉揉它脑袋,“等咱们找到她藏的东西,再杀回来接她——到时候,让她亲手给你做梅花糕。”
张萌萌跟在一旁,突然开口:“后山梅树……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
林子渊侧头看她:“那地方有啥特别的?”
“没什么。”张萌萌握紧剑柄,“就是……每年冬天,树下总会多几块糖。”
风卷起黄沙,掠过青铜门缝隙。门内,一朵新生的梅花,正从裂缝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