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萌攥着灵石的手没松开，脚步却比谁都快。林子渊拖着湿漉漉的黑袍长老跟在后头，小白蹲在他肩上舔爪子，时不时探头看前头姑娘的背影。
“她生气了？”小白问。
“不是生气。”林子渊压低声音，“是怕我死。”
“那你真会死吗？”
“不知道。”林子渊咧嘴，“但棺材板掀都掀了，现在跑路太丢人。”
剑无痕走在最侧边，剑始终没入鞘。他时不时回头扫一眼林子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你不用这么盯着我。”林子渊冲他笑，“我又不会抢你师妹。”
“我没盯你。”剑无痕冷声，“我在看后面有没有尾巴。”
话音刚落，远处沙丘后腾起几道黑烟，速度快得不像活物。
“九幽殿的追兵。”剑无痕握紧剑柄，“他们怎么找得这么准？”
林子渊低头看了眼怀里玉簪：“这玩意儿带路，也带祸。”
张萌萌突然停步，转身把灵石塞回林子渊手里：“拿着，别死了连买糖的钱都没有。”
林子渊愣了一下，笑了：“放心，我命硬得很。”
黑袍长老咳嗽两声，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以为沙城是随便能进的地方？那地方早被鸿青封了，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
“巧了。”林子渊拍他脑袋，“我专治各种‘活不了’。”
一行人没再废话，埋头赶路。风越来越大，黄沙卷着枯枝打在脸上生疼。张萌萌走在最前，袖口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却一步没慢。
走了大半天，地势渐平，前方出现一片坍塌的城墙轮廓，半埋在沙里，像一头死去巨兽的脊骨。
“到了。”剑无痕收剑，“沙城废墟。”
林子渊眯眼看了看：“看着挺破，应该没啥危险。”
话音未落，小白从他肩上跳下去，蹦跶着往前跑，爪子踩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
咔哒。
地面一震，整片废墟嗡鸣起来。灰雾从地缝里涌出，眨眼间吞没众人。林子渊只觉体内灵力猛地一抽，像被人拽着筋脉往外扯。
“吞灵古阵！”剑无痕低喝，“别动！越挣扎吸得越快！”
张萌萌咬牙稳住身形，手按在剑柄上却拔不出来——灵力被锁，剑纹黯淡。
黑袍长老反倒笑了：“活该，让你们逞能。”
林子渊没理他，低头看手腕。星纹正在发烫，颜色由浅转深，像是被逼急了要反扑。
“小白，退后。”他低声说。
小白缩到他脚边，耳朵耷拉下来。
林子渊抬手在腕上一划，血珠滚落，滴在地面瞬间被灰雾吞没。可下一秒，星纹顺着血迹蔓延出去，像一条发光的蛇，直钻进地砖缝隙。
“你疯了？”张萌萌瞪他，“精血喂阵，你是嫌命长？”
“总比全队变干尸强。”林子渊咧嘴，血顺着手腕往下淌，“再说，我命硬。”
星纹触到阵眼的刹那，灰雾猛地一滞。林子渊抓住机会，冲张萌萌喊：“劈那块梅花砖！正中间！”
张萌萌二话不说，强行催动残余灵力灌入剑身，剑锋嗡鸣，一道寒光劈向地面。
轰！
砖裂，雾散。
灰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前方一座完整的城门。门框上刻着四个大字：鸿青亲封。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白却突然蹿上去，爪子啪地按在门环上。那门环是梅花形状，五瓣分明，而小白的爪印——不多不少，正好嵌进花瓣凹槽里。
“……你真是钥匙？”林子渊蹲下摸它脑袋。
小白歪头：“爹，门开了是不是就有糖了？”
张萌萌走过来，盯着门环看了很久，又转头看林子渊：“你早知道？”
“我要是早知道，还用割腕？”林子渊甩了甩手，血已经止住了，“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剑无痕皱眉：“门开了，不代表安全。鸿青封的东西，从来不是善茬。”
“对。”黑袍长老冷笑，“九幽殿主魂就镇在这下面，你们这是自投罗网。”
林子渊一脚踹他膝盖弯，让他跪地上：“闭嘴，等会儿让你第一个进去探路。”
张萌萌没理会他们，伸手轻触门环。指尖刚碰到，门内传来一声低沉叹息，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
“娘？”她低声唤。
没人应答。
林子渊站到她旁边：“别怕，我在。”
张萌萌没看他，手却没收回。
小白突然跳起来，爪子扒拉门缝：“爹，里面有人唱歌！”
“胡说八道。”林子渊揉它耳朵，“你连调都跑，还能听出唱歌？”
“真的！”小白急了，“是个女的，唱‘梅花落尽春未归’！”
张萌萌猛地抬头：“那是我娘常哼的曲子。”
林子渊沉默片刻，伸手推门。
门没动。
“得用钥匙。”张萌萌说。
“小白就是钥匙。”林子渊抱起它，放在门环上，“来，给爹露一手。”
小白爪子按实，五瓣梅花同时亮起微光。门内传来锁链滑动的声音，厚重城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幽深通道，两侧墙壁刻满符文，每一笔都泛着暗红。
“欢迎来到沙城核心区。”林子渊吹了声口哨，“各位，准备好见岳母了吗？”
张萌萌深吸一口气，迈步往里走。
剑无痕拦她：“我先。”
“不用。”张萌萌拨开他的手，“这是我娘留的局，该我走第一。”
林子渊跟上，顺手把黑袍长老拎起来往前一推：“你带路。”
黑袍长老踉跄几步，咬牙切齿：“你们会后悔的。”
“我们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早点把你埋了。”林子渊拍拍他肩，“走吧，老东西，给你个赎罪的机会。”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身刻满梅花纹，底下压着一卷竹简。
张萌萌走近，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声响。
“替魂契·终章。”她念出竹简标题，手指微微发抖。
林子渊站在她身后，没说话。
小白跳到石台上，鼻子凑近铃铛嗅了嗅：“爹，这铃铛里有东西。”
“废话。”林子渊戳它脑门，“不然挂这儿当装饰？”
张萌萌伸手去拿竹简，指尖刚触到，铃铛骤然大响，一道虚影从铃中浮现——素衣女子，眉目温柔，正是寒潭棺中那人。
“萌萌。”虚影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你来了。”
张萌萌眼眶一红：“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虚影抬手，指向林子渊，“是他该干什么。”
林子渊一愣：“关我啥事？”
“鸿青选的人，不会错。”虚影微笑，“星纹认主，替契承命，钥匙归位——沙城之下，九幽殿主魂苏醒在即，唯有你，能补完最后一道封印。”
张萌萌猛地转头看林子渊：“你早就知道？”
“我要是知道，刚才就该多割几刀放血。”林子渊摊手，“现在知道也不晚，对吧？”
虚影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铃响三声，封印重启。若失败，九幽现世，众生皆劫。”
铃铛又响了一声。
张萌萌一把抓住林子渊手腕：“不准去。”
“我不去，你去？”林子渊反手握住她，“你娘舍不得你死，我舍得。”
“谁要你舍得了！”张萌萌吼他，“你根本不知道后果！”
“我知道。”林子渊低头看她，“但我知道更不能让你去。”
铃铛第二声响起。
剑无痕突然拔剑横在两人之间：“我来。”
“你不行。”林子渊推开他，“星纹不认你，钥匙不认你，连铃铛都不带你玩。”
小白跳到林子渊头上：“爹，我陪你。”
“乖。”林子渊摸它脑袋，“等会儿记得给我收尸，糖钱从遗产里扣。”
第三声铃响，石室地面裂开，露出向下阶梯，阴风扑面。
林子渊松开张萌萌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张萌萌没拦他，只是从袖袋掏出那颗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活着回来，不然我天天往你坟头倒辣椒水。”
林子渊嚼着糖，甜得眯起眼：“成交。”
他迈步走下阶梯，小白紧跟其后。剑无痕想跟，被张萌萌拦住。
“让他去。”她声音很轻，“这是他的命。”
黑袍长老瘫坐在地，喃喃自语：“疯子……全是疯子……”
阶梯尽头，是一扇青铜巨门，门上刻着与城门相同的四字——鸿青亲封。
林子渊站在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小白蹲在他脚边，尾巴轻轻晃。
“准备好了？”他问。
小白点头：“爹，我饿了。”
“忍着。”林子渊抬手按上门板，“等封印完了，买一车糖。”
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