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掌翻转,那枚银蓝符文化作流光没入幽冥剑中。剑身震颤,发出一声低鸣,随即安静下来,表面浮现出层层锁链般的纹路,将那股力量牢牢封住。
他迈步向前。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轻微震动,碎石跳动。他的气息平稳,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墨色长袍无风自动,衣摆边缘延伸出半幅阵图虚影,流转着微弱银光,护住周身要害。这不是刻意催动的手段,而是实力达到某种境界后自然形成的领域雏形。
玄尘子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泥土,指节发白。他想站起来,可双腿不断打颤,根本使不上力。左脸的黑纹剧烈抽搐,像是在挣扎,在反抗,但无论怎么蠕动,都无法再生。那层覆盖皮肉的黑色物质正一点点退缩,露出底下焦枯的肌肤。
夜澜走到他面前三尺处停下。
剑尖垂地,银蓝符文在剑身上缓缓流转。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霜霆真元自然外放,形成一片重压领域,笼罩全场。空气变得沉重,呼吸都变得困难。
玄尘子抬头,瞳孔中的同心圆结构还在转动,但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可每一次凝聚,都被那股来自夜澜的威压碾碎。苍冥剑横在膝前,剑身嗡鸣不止,忽然“咔”地一声,又断了一寸。
他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了出来。
这口血不是因为伤势加重,而是神魂受创。那种感觉就像被人用刀一点点削去意识,痛得不明显,却让人无法集中精神。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引爆混沌核心了。那股曾经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连调动都做不到。
夜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彻底的冷静,仿佛在看一个早已注定结局的人。
玄尘子咬牙,手指抠进泥土更深。指甲断裂,渗出血丝,但他不管。他不能倒在这里,哪怕只能多撑一秒,也算拼过。他曾是玄尘宗太上长老,曾掌控北域权柄,曾以为自己能扭转轮回。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你以为这样就赢了?”
夜澜依旧没动。
可就在这一瞬间,玄尘子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规则层面的压制。就像天地本身在排斥他,不容许他继续存在。
他的左脸黑纹猛地一缩,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火焰灼烧。黑色物质开始自行剥落,露出森白骨痕。那不是战斗造成的伤口,是被净化后的痕迹。
月神血脉与霜霆真元融合后的灵力,自带驱逐混沌的效果。这不是攻击,是规则的否定。
“不可能……”玄尘子喃喃道,“我才是守护者……我是为了阻止混沌……”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三百年前,他吞噬同门,吸收污染,是为了封印混沌。可后来呢?他操控夜鸿煊,扶持赵无极,制造混乱,屠戮生灵。那些事,真的是为了守护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被混沌同化了?
夜澜终于抬起手。
幽冥剑缓缓举起,剑尖指向玄尘子眉心,距离半尺。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蓄力的过程。这一剑,随时可以刺下。
玄尘子瞳孔骤缩。
他想躲,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那股压迫太过沉重,压得他连眨眼都困难。他只能看着剑尖,看着那层流转的银蓝光芒,看着自己的倒影映在剑刃上——一个满脸黑纹、眼神涣散的疯子。
“你不恨?”他突然问,“你不恨他们?不恨夜鸿煊?不恨那些背叛你的人?不恨我把你推向深渊?”
夜澜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我曾经恨。”他说,“但现在我知道,恨解决不了任何事。我要走的路,不需要靠恨来支撑。”
他手腕微转,剑锋偏移几分,轻轻划过玄尘子的脸颊。
一道血痕浮现,不深,却正好切开了最后一点蠕动的黑纹。黑色物质剧烈抽搐,发出细微的爆裂声,随即彻底溃散,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玄尘子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沾到血,也沾到了久违的温热。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感受到真正的体温了。这些年,他的身体一直冰冷,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他忽然笑了。
笑声干涩,带着颤抖,也有那么一丝释然。
“原来……真的是你。”他说,“三百年前我就在等这一刻。只有你能终结这一切。”
夜澜没有回应。
他收回剑,转身背对玄尘子。
风卷起他的衣角,墨袍猎猎作响。远处一根断裂的石柱突然从中裂开,切口平整如镜,显然是被无形剑气扫中。
他站在战场中央,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正在缓缓闭合。那是刚才绝招碰撞时撕开的空间裂痕,如今正被某种无形之力修复。不是他做的,也不是玄尘子。而是这片天地,在自发愈合。
夜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霜霆真元在掌心流转,月神血脉的银辉若隐若现。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力量到了极致,不只是破坏。
还能影响规则本身。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玄尘子身上。
“最后一招。”他说,“不会再留手。”
玄尘子跪伏在地,双手撑着泥土,肩膀微微抖动。他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知道,这一剑落下,自己必死无疑。
可他不想死。
不是因为怕痛,也不是因为贪恋权势。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罪孽。他想赎,想补,想用剩下的时间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他抬起头,嘴唇颤抖。
“夜澜……”他喊出了这个名字,声音微弱,“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