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下的脉搏,跳得又乱又沉,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心脉,透着一股子阴寒刺骨的邪气。
这绝不是普通的病症,更不是装出来的。
云逸这小子,是真在鬼门关边上打转。
苏芷收回手,星空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心里却转了几个弯。
这力量歹毒得很,像是附骨之蛆,不断吞噬着他的生机,但又隐隐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与她体内的星骸之力,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同源却走了邪路的气息关联?
“怎么样?苏医师,我家公子……”
旁边的侍女急得声音发颤。
苏芷没答话,目光再次落向墙角那个紫檀木盒。
那盒子看似普通,但她的感知不会错。里面那点微弱的共鸣,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脉。
“把那盒子拿过来。”她指了指。
侍女一愣,有些犹豫。
“那是公子平日赏玩的旧物,从不让人碰……”
“想救他,就拿过来。”
苏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侍女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捧了过来。
盒子入手微沉,带着紫檀木特有的凉意。
苏芷没有立刻打开,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星辉,如同探针般,轻轻触碰盒子上那些繁复的云纹。
嗡……
盒子内部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那共鸣感瞬间清晰了许多!
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抵抗?
有意思。
苏芷指尖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被她强行掀开。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只有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铁灰色“石头”,表面布满了更加细密扭曲的天然纹路,像是干涸河床的龟裂。
石头旁边,还放着一本薄薄的、页面发黄脆弱的线装古册。
就是这块石头!
那与她星骸之力同源,却又显得无比沉寂、甚至带着某种“死亡”气息的共鸣源头!
苏芷拿起那块铁灰色石头,入手冰凉沉重,体内的星脉循环似乎都为之微微一滞。
这感觉像是遇到了一个力量耗尽、陷入永恒沉睡的同类?
她又拿起那本古册,封面上用古老的篆文写着四个字——《云纹星录》。
随手翻开几页,里面记载的并非医书或功法,而是一些关于星辰运转、地脉走向的观测记录,以及一些晦涩的、关于“引星力入体,淬炼己身”的猜想和警告!
其中几页,更是明确提到了强行引动不契合的星辰之力,会导致“星力反噬,经脉枯竭,生机湮灭”!
苏芷的心猛地一跳!
她似乎明白云逸这身诡异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她放下书册,再次将手指搭在云逸腕脉上,这一次,她引导着一丝更加精纯的、蕴含着她自身意志的星辉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他体内,直奔那阴寒力量的源头,他的心脉深处!
果然!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顽固无比的暗沉星力,如同寄生在他心脉上的毒藤,不断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同时释放着那种阴寒死寂的气息!
这缕星力,与她手中的铁灰色石头同源!
云逸定然是尝试过按照那本《云纹星录》上的法子,引动了这块不知来历的“死寂星石”的力量,结果遭到了恐怖的反噬!
难怪他之前对她身负的生机之力那么感兴趣,他需要的,不仅仅是治病,更是能中和、甚至净化这反噬之力的磅礴生机!
苏芷深吸一口气。
情况棘手。
这反噬之力已经与云逸的心脉几乎长在了一起,强行拔除,很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若不处理,他迟早会被吸干生机。
她思索片刻,有了决断。
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这一次,她没有动用纯粹的生机之力,而是将一丝丝精纯温和的星辉,融入生机之中,以流云仙针的手法,精准地刺入云逸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
针尖落下,那缕暗沉星力像是被惊动的毒蛇,猛地躁动起来!
云逸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痉挛。
苏芷不为所动,指尖稳如磐石。她控制的星辉极其微弱,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并非去硬碰硬地驱散那暗沉星力。
而是如同织网般,一点点地将其与云逸的心脉隔绝开来,同时,以磅礴的造化生机,滋养、修复着被侵蚀受损的心脉组织。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耗神的过程,如同在豆腐上雕花,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依旧专注。
随着她的施为,云逸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站在一旁的墨言,看着苏芷专注的侧脸和那娴熟精妙的针法,看着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与星辰共鸣的威严,心中那份复杂难言的情绪再次翻涌。
她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苏芷终于收回最后一根银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暂时稳住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他心脉中那缕异种星力已被我用针法暂时封禁,不再侵蚀他的生机。但根除还需要别的契机,或者,找到这块星石的真正来历和化解之法。”
她指了指那块铁灰色的石头。
侍女闻言,喜极而泣,连连道谢。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云逸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有些茫然,随即感受到体内那折磨他许久的阴寒痛楚竟然减轻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的暖流在滋养着身体,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向苏芷道谢,却被苏芷按住了。
“云公子不必多礼。”
苏芷看着他,星空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你的伤,根源在于这块石头和那本书。强行引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究是镜花水月。”
云逸靠回枕上,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苏医师教训的是。是在下当年年轻气盛,偶然得了此物与古籍,便妄想一步登天,结果,咳咳……”
他一阵轻咳,脸上刚恢复的血色又褪去些许,苦笑道。
“若非苏医师身负非凡之力,恐怕云某今日已在黄泉路上了。”
他话说得含糊,但点明了苏芷力量的非凡,显然猜到了什么。
苏芷不置可否,拿起那块铁灰色石头。
“此物,公子从何处得来?”
云逸看着那石头,眼神复杂,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不瞒苏医师,此物乃是家传。据先祖手札记载,乃是很久很久以前,从天外坠落,与我云家有些渊源。只是年代久远,具体来历,早已湮没在尘埃中了。至于那反噬是云某自作自受。”
家传?天外坠落?
苏芷摩挲着冰凉的石头表面,感受着那死寂中一点微弱的共鸣。
这石头,绝对与星骸同源,只是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云家先祖看来也非寻常之辈。
“此物留在公子身边,终究是祸患。”苏芷道。
“若公子信得过,可否暂由我保管?或许,我能从中找到化解反噬之法。”
云逸看着苏芷,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
最终,他点了点头。
“苏医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物放在您那里,云某放心。只盼有朝一日,苏医师若能看破其中奥秘,不忘告知云某一二。”
苏芷将石头和那本《云纹星录》一并收起。
“自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护卫模样的汉子在门外低声道。
“公子,堡主派人来问,您身体如何?另外‘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黑旗军在东面的大阵,似乎快要完成了!动静不小!”
云逸脸色微变,看向苏芷,苦笑道。
“苏医师,看来,麻烦总是接踵而至。黑旗军所图非小,这望北堡,恐怕也难有宁日了。”
苏芷站起身,星空色的眼眸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正在构筑的庞大阵法。
补天之路,强敌阻道。
而手中这块死寂的星石,以及云逸身上未除的隐患,似乎又将一条新的、布满迷雾的支线,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云纹秘盒,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