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在家闷了两天,借口身体不适,连食堂都没去。屋里酒气熏天,桌上地下滚着几个空酒瓶,他整个人蜷在床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像是被抽走了魂儿。外面世界的阳光和声音,都与他隔了一层厚厚的、名为“流言”的墙壁。他恨,他怒,但更多的是无处发泄的憋屈和一种深切的无力感。仿佛他前半生那点仗义、那点手艺,在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唾沫星子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傻柱以为是秦淮茹或是院里哪个来看笑话的,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谁啊?滚蛋!”
门口的人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逆着光,身影轮廓有些熟悉,却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人。
“柱哥。”来人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与这污浊空气格格不入的清醒。
傻柱眯着醉眼仔细一看,居然是林向阳。他手里没拎东西,就那么空着手站着,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是来看热闹还是别的什么。
“是你啊……向阳。”傻柱语气缓了缓,但依旧没什么精神,他用手指了指旁边唯一一张没堆杂物的凳子,“坐吧。”他自己则挣扎着靠坐在床头,捞过床头柜上半杯不知道隔了多久的凉水,咕咚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酒气。
林向阳没在意屋里的狼藉,安静地坐下,目光扫过那些空酒瓶,又落回到傻柱那张写满颓丧的脸上。他没急着开口问怎么回事,也没说那些“想开点”的废话,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只是来陪他待一会儿。
这种沉默反而让傻柱有些不适。他宁愿林向阳像别人一样,或好奇打听,或假意安慰,也好过这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平静。
“你……你也听说了吧?”傻柱最终还是没忍住,哑着嗓子开了口,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意味,“院里厂里,现在都他妈把老子当臭狗屎了!”
林向阳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但脸上并无波澜:“听到一些。”
“老子他妈冤死了!”傻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坐直了身体,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我跟秦姐,清清白白!我就是看她家难!那饭盒,全是剩菜折箩!厂领导找我谈话,一大爷……哼,连一大爷都支支吾吾!我他妈……我他妈真想……”
他想说“真想揍人”,但想到后果,那股气又泄了下去,重重地捶了一下床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向阳等他这阵激动过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傻柱耳中:“柱哥,气大伤身。跟那些暗地里嚼舌根的人置气,不值当。”
“那我能怎么办?就这么忍着?让那帮孙子得意?”傻柱红着眼睛反问。
林向阳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在组织语言。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仿佛无意般感慨道:
“柱哥,说起来,你这身厨艺,是实打实的本事,轧钢厂里独一份。”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厂里招待上级领导,离不开你掂勺的那几下;几千号工人的伙食,也得靠你掌总把关。这可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傻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这话没错,他的厨艺,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在厂里横着走的底气之一。可这跟眼前的困境有什么关系?
只听林向阳继续用那种仿佛闲聊般的语气,轻轻丢下了最后一句:
“有时候啊,**把长处亮出来,变成谁都看得见的功劳,比跟小人斗气强。**”
说完这句话,林向阳便不再多言,他站起身,看了看窗外:“柱哥,你好几天没去食堂了,工友们吃饭都没啥滋味。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仿佛真的只是顺路过来看一眼。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又只剩下傻柱一个人,和满室的寂静。
可林向阳最后那句话,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把长处亮出来……变成谁都看得见的功劳……”
傻柱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浑浊的眼睛里,迷茫渐渐褪去,一种奇异的光彩开始凝聚。
是啊!他傻柱最大的依仗是什么?不是跟人斗嘴,不是耍横,是他这手能让领导满意、让工人吃饱吃好的厨艺!那些流言蜚语,能帮他炒菜吗?能完成厂里的接待任务吗?
他之前光顾着生气,光想着怎么去解释、去对抗,却忘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如果……如果他让所有人都看到,食堂离不开他何雨柱,轧钢厂的锅灶离了他就不转!如果他立下几个实实在在的、谁都抹杀不了的功劳,那些阴沟里的蛆虫,还能轻易撼动他吗?
一股久违的热流,开始在他冰凉的四肢百骸中窜动。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头晕,冲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哗啦一下从头顶浇下。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却眼神重新燃起火焰的自己,用力啐了一口:
“妈的!老子不跟你们玩阴的了!咱们明着来!看谁硬!”
他不再颓废,不再喝酒,开始动手打扫一片狼藉的屋子,刮干净胡子,换上干净的工装。他要去食堂,那里才是他的战场,是他可以把“长处亮出来”,把委屈和愤怒,都炼成“看得见的功劳”的地方!
林向阳那句看似无意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傻柱心头的重重迷雾,为他指明了一条破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