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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玄的尸身被白布覆盖,抬了下去。但那弥漫的腥香和七窍流血的惨状,以及他临死前的话语,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赵珩面沉如水,挥手示意搜查全面展开。甲士们如狼似虎般涌入萧府各个角落,翻箱倒柜,凿墙挖地。这座奢华府邸的每一处隐秘,都在铁器与火光下无所遁形。

沈墨亲自带队搜查萧景玄最后待过的内堂。那幅被撕开的《江山万里图》后的暗格很快被发现。除了之前萧景玄取出的黑色木盒(残留粉末和碎片),暗格内还有数封以特殊火漆封缄的信件,以及一本以奇异符号和部分汉字混杂书写的薄册。

信件内容令人心惊。其中几封是来自不同扶桑港口的密报,用词恭敬,汇报“神料”(指硫磺、硝石等)接收情况、“祭品”搜寻进展,以及“鬼怒岛神居”的修缮事宜,落款多为“鬼市执事”或没有落款,但字里行间对“玄公”的敬畏与依赖显而易见。另有一封略显陈旧的信,以娟秀却有力的汉字书写,内容是对“中原合作者”提供“纯净火种”(可能指某种特殊矿物或技术)的感谢,并承诺“真神降临之日,汝当为地上代行者之一”,末尾有一个扭曲火焰状的暗红印记——与“癸七”所述“祸斗”标记吻合!

而那本薄册,经随行的、赵珩暗中网罗的通晓海外文字的清客辨认,其中混杂了部分变体汉文与扶桑符文。主要内容似乎是关于某种邪异祭祀仪式的流程记载,涉及星象、时辰、特定材料的准备(包括“富含火精之铁石”、“纯净硝磺”、“特定生辰之活祭”等),以及召唤所谓“灾火”的咒语与阵法图示,图文并茂,充满癫狂的宗教意味。其中一页被反复翻阅,上面绘制着一个复杂的、中心为火焰纹的阵法,旁边标注:“以神器为引,聚四方火精,血月当空之时,可启门户,接引真神伟力降临……”

“神器……”沈墨想起“癸七”的供词,心中凛然。看来这“祸斗”组织追求的“神器”,并非虚指,而是可能与某种实际器物或力量相关,甚至可能与林惊雪正在研发的新式火器有关联!

“殿下,此处有重大发现!”另一队搜查书房密室的人员也有了收获。他们从一处夹墙中找到了更多与各地官员往来的密信(涉及结党、贪渎、打压异己),以及……几份字迹不同、但内容都指向当年北境林老将军战死一役的军情文书副本,其中有几处关键情报的传递时间与路线被刻意标红修改,与正常流程严重不符!旁边还有萧景玄的朱批小字:“此机不可失,林氏必除。”

虽然仍非其亲笔通敌的最终铁证,但结合此前各方线索,其陷害忠良、勾结邪教、意图不轨的罪行已昭然若揭,铁证如山!

赵珩仔细翻阅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面色越发冷峻。萧景玄之罪,远超贪权恋栈,其心思之阴毒,勾结势力之邪恶,已到了动摇国本、危及江山的地步!

“将所有证据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严加保管。相关涉案人员,一律锁拿,分开审讯!”赵珩沉声命令,随即又问,“太医署对陛下病情的会诊,可有新结论?”

一名心腹上前低语:“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几位太医联手,以金针探穴、银器验毒之法反复查验,并结合陛下近日脉案、所服药物残渣分析……初步断定,陛下体内确有一股阴损的慢性毒素沉积,非一朝一夕所致,近期因急怒可能加速爆发。下毒手法极为隐秘,似混于日常饮食或熏香之中。目前正在追查所有经手之物及人员。”

慢性中毒!赵珩心猛地一沉。果然!萧景玄最后那关于皇帝病重的话,并非虚言恫吓!他真的对皇帝下了手!这老贼,不仅要在朝堂上排除异己,竟敢谋害君父!

“查!给本王彻查到底!所有可疑人员,无论品阶高低,一律严审!父皇的饮食药物,从今日起,由太后指定的、绝对可靠之人统一负责,经三道查验方可入口!”赵珩眼中杀气毕露。萧景玄虽死,其流毒必须彻底肃清!

凉州,林惊雪在接到汴京传来的、关于萧景玄伏法、遗言、搜府发现以及皇帝中毒的加急密报后,独坐灯下,久久未语。

烛火将她清冷的面容映得明暗不定。萧景玄死了,这个直接导致她父兄战死、家族蒙冤的元凶终于伏诛,压在心口多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移开,却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彻底轻松,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凝重弥漫开来。

“鬼怒岛……祭……小心火……”她反复咀嚼着萧景玄的遗言,结合“癸七”供述的邪教祭祀和“神器”之说,以及搜出的邪异仪式记录,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逐渐清晰。

“祸斗”并非单纯的军事或谍报组织,而是一个信奉灾祸、企图通过邪恶仪式召唤所谓“真神”或“灾火”的疯狂邪教。他们从中原获取硫磺、硝石等“神料”,觊觎新式火器技术,可能都是为了完成那个可怕的“大祭”。萧景玄作为他们在中原的最高级合作者(或许已不仅仅是合作者,而是信徒甚至高层之一),不仅提供物资和政治掩护,很可能也参与了“祭品”搜寻等事宜。他临死前的举动和遗言,更像是一种狂信徒的临终警告或诅咒,暗示“祸斗”的图谋并未停止,甚至可能因他的死而加速或变得更加极端。

“小心火……”林惊雪的目光落在桌案上几份关于学院新型“猛火油柜”和“开花弹”的测试报告上。火……“祸斗”崇拜的正是灾火。他们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利用或制造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这场火,会在哪里点燃?鬼怒岛?还是……大宋的某处要害?

她铺开纸张,开始给赵珩写回信。除了分析上述推断,她还提出建议:“殿下,萧逆虽诛,然‘祸斗’邪教根在海外,其心不死。其所图‘大祭’与‘神器’,恐酿巨祸。当务之急,除肃清朝堂余孽、全力救治陛下外,须立即着手两事:一,加强沿海戒备,尤要侦缉‘鬼怒岛’位置及虚实,必要时先发制人;二,严格管控硝磺等物出境,学院所研新式火器图谱及实物,须列入最高机密,加强守卫。惊雪在凉州,必严加防范,并继续深挖‘癸七’所知,若有‘神器’线索,即刻上报。”

写完公务,她笔锋稍顿,看着跳动的烛火,仿佛看到汴京城中那个同样在重重压力下支撑的身影。她沉吟片刻,又添上一行小字:“京都风波险恶,殿下身涉其中,万望珍重。惊雪在凉州,一切安好,惟愿殿下亦能……早日拨云见日。”

这已近乎直白的关切。她知道,此刻的赵珩,既要面对萧党残余的反扑、皇室内部的猜忌、皇帝病重的危局,还要应对“祸斗”这个潜在的巨大威胁,其压力可想而知。

信使带着密信连夜出发。林惊雪走出房间,来到学院高处。春寒料峭,夜空星子稀疏。凉州城在夜色中宁静安详,但她知道,这份宁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父亲的仇,算是报了一半,但保卫这个国家的战斗,似乎才刚刚进入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父亲,兄长……你们未竟之事,惊雪会继续走下去。”她低声自语,握紧了冰冷的剑柄。

汴京城内,随着萧景玄的倒台和一系列骇人罪证的公布,一场席卷朝野的清洗风暴正式拉开。

三法司、皇城司、宗正府联手,依据查获的账册、信件、口供,对萧党骨干展开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抓捕与审讯。王璁在狱中得知萧景玄死讯及大量罪证曝光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了保全家族(赵珩承诺可酌情减免其族诛之罪),开始吐露更多关于萧景玄结党营私、贪渎国帑、乃至一些模糊知晓的与“海外人士”往来的细节,虽然仍不触及核心通敌,但已足够将更多萧党成员拖下水。

每日都有官员被革职查办,府邸被查抄。往日依附萧相的大小官员人人自危,或闭门不出,或暗中向燕王府递送投诚书信,或拼命切割与萧党的关系。朝堂格局为之剧变。

然而,风暴之中亦有潜流。

太后在稳定宫内局势后,开始更多过问朝政。她对赵珩在此次事件中展现出的果决与能力既欣赏又警惕。欣赏其铲除奸相,稳定社稷;警惕其权势日盛,且与手握兵权(虽暂时只是学院)的林惊雪关系密切。她多次召见赵珩,言语间既有勉励,也有提醒,强调“祖宗家法”、“亲王本分”,并开始有意让其他几位成年皇子(如齐王、楚王)参与一些政务讨论,似有制衡之意。

齐王、楚王等人,原本对赵珩就心存忌惮,如今见他扳倒萧景玄,威望权势如日中天,更是寝食难安。萧景玄死前试图挑拨的种子,已然悄悄发芽。他们虽不敢明目张胆与赵珩作对,却开始在太后面前委婉进言,谈论“兄弟和睦”、“权不可专”等话题,并暗中拉拢一些在清洗中失势或对赵珩心怀不满的官员,隐隐形成新的派系雏形。

更让赵珩忧心的是,对皇帝下毒之事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所有可能经手皇帝饮食药物的宫女、太监、御医都被反复审讯,甚至动用了刑罚,却无人承认,也未能找出明确的下毒途径和毒物来源。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这个阴毒的局,并且清理得非常干净。这暗示着,皇宫大内,可能还隐藏着比想象中更深、更危险的敌人。

与此同时,沿海各州府加强戒备后,陆续有零星消息传来:有渔民曾远远望见东方海域有不明船只活动,形制古怪;有走私商贩提及,近来“鬼市”对硫磺、硝石的需求似乎更加急切,价格飞涨;甚至闽浙一带,开始流传起关于“海外恶神寻祭品”的诡异乡间传说,虽荒诞不经,却让人心不安。

“祸斗”的影子,似乎并未因萧景玄的死亡而消散,反而更加活跃,也更加诡秘。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赵珩处理完冗繁公务,难得有片刻清闲。他屏退左右,独自登上王府最高的观星阁。夜风带着初春的寒意,吹散了几分疲惫。

他手中握着一封今日刚到的、来自凉州的密信。信中除了公务分析和建议,最后那行小字,他反复看了几遍,冷峻的眉眼间,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惊雪……”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女子,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惊艳了时光,也如冰雪般坚韧冷静。他们从最初的相互利用、试探,到如今的默契信任、并肩作战,甚至……那一丝若有若无、彼此心照不宣的牵挂,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同盟关系。

她懂他的抱负与艰难,他知她的坚韧与孤独。他们是这浊世洪流中,唯一能真正理解彼此重量的同行者。

“殿下,林将军信中提到的‘神器’与‘大祭’,您如何看待?”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低声问道。他已从凉州返回,全面负责赵珩的贴身护卫与部分机密事务。

赵珩收回思绪,目光投向东南方向的无尽黑暗:“萧景玄密室所藏邪书,与‘癸七’供词、沿海异动相互印证,绝非空穴来风。‘祸斗’所谋,恐非寻常叛乱。若真让其所谓‘大祭’得逞,无论其召唤的是‘真神’还是制造一场巨大灾难,对我大宋都是心腹大患。”

“殿下之意,是要对‘鬼怒岛’用兵?”

“未查明虚实之前,不可贸然跨海远征。”赵珩摇头,“但必须未雨绸缪。其一,令明州、泉州水师,选拔精锐,改装快船,配备强弩火器,组成一支特遣船队,专门巡弋东海,探查‘鬼怒岛’方位及防御。其二,让陈镇在闽浙沿海,动用一切地下力量,全力侦查‘鬼市’动向及‘祸斗’人员渗透情况。其三,通知林将军,学院方面,关于火器的研究,尤其是防守反击类、适合水战或特殊环境使用的类型,可加大投入,若有奇思妙想,不必拘泥常规。”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至于朝中……那些魑魅魍魉,自以为可以趁乱渔利。萧景玄的例子就在眼前。父皇的病,宫内残余的毒蛇,还有我那几位不安分的皇兄……都需要一一清理。只是,时机和方式,需仔细斟酌。”

沈墨点头:“殿下深谋远虑。只是……太后和其他王爷那边……”

“太后是明白人,只要大局稳定,社稷无虞,她最终会站在正确的一边。”赵珩目光深远,“至于其他人……若他们识时务,安分守己,自有富贵可享。若有不轨之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已说明一切。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上来,奉上一封加急密报。赵珩展开一看,眉头微蹙。

“殿下,何事?”沈墨问。

“北境镇守使八百里加急。西夏国主病危,国内诸王子争位,局势动荡。但边境其军力非但未减,反而有增兵迹象,似有主战派将领欲借对外用兵转移矛盾、树立威信。”赵珩将密报递给沈墨,“多事之秋啊。北边也不安生。”

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刚刚扳倒一个权相,更大的挑战已接踵而至。

赵珩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望向西北,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个同样在边关灯火下运筹帷幄的身影。

“沈墨,给凉州回信。”他缓缓道,“告诉她,京都余波渐平,然新澜又起。北境不稳,‘祸斗’潜行,朝堂亦有暗流。前路艰险,但吾道不孤。请她……善自珍重,待尘埃落定,河清海晏之日,本王……期待与她,并肩看这万里江山,再无阴霾。”

沈墨躬身:“是。末将立刻去办。”

赵珩独自凭栏,月色洒落肩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凉州与汴京,两处灯火,在无尽的夜色中,遥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