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凤长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狠狠扎入那片翻滚着浓稠黑暗与炽烈金红的混沌物质之中!
那两点猩红的邪异光芒发出无声的尖啸,浓郁的黑暗浊气如同触手般缠绕上来,带着侵蚀神魂的冰冷恶意,与凤凰真火护罩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黑气不断被灼烧消散,但护罩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沈星河能感觉到羽毛在焦枯,妖力在飞速流逝,甚至连凤凰本源都在这种极端对立力量的侵蚀下微微震颤。
但他没有减速,更没有回头。他能清晰感应到身后那两道紧追不舍、已然暴怒到极点的恐怖气息——一道冰寒刺骨,几乎要冻结这沸腾的火渊;一道暴戾灼热,仿佛要焚尽前方一切阻碍。
“小师妹……对不起……甩不掉他们……”沈星河的神念传入白茯苓脑海,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歉疚。他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燃烧本源加速,却依然无法拉开与那两位的距离。
白茯苓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又被架在火上炙烤,冷汗与热汗交织,顷刻蒸干,皮肤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那是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在抗议。冰魄绝神咒与外界环境冲突带来的内腑震荡更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尽管本就看不见),喉头腥甜不断上涌。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血腥味在灼热的空气中瞬间挥发。
“没事……四师兄……谢谢你……”她嘶哑的声音在护罩内响起,微弱却异常清晰,“已经……很好了……”
就在他们冲破那团最浓郁的黑暗浊气,前方压力似乎微微一轻的刹那,白茯苓的神识捕捉到了下方一处奇异的“空洞”——那并非真正的空洞,而是岩浆与黑暗浊气流动中形成的一个相对稳定、温度稍低(也只是相对!)的狭小平台,平台上似乎还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来不及细想,身后那两道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白茯苓心一横,猛地一拍沈星河的背脊(触手一片滚烫焦枯):“下去!到那个平台上!”
黑凤一个急旋俯冲,堪堪落在那个不过数丈见方的平台上。平台由一种暗红色的、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构成,表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大部分已被岩浆侵蚀覆盖,但仍散发着微弱的、与凤凰真火同源却更加古老苍凉的气息。平台边缘,就是深不见底、翻滚着更加粘稠骇人物质的渊薮,那里传来的能量波动,连沈星河都感到心悸。
白茯苓踉跄着从黑凤背上滚落,伏在滚烫的平台上,咳出一口带着冰渣的黑血。
几乎同时,一蓝一黑两道身影也轰然落在平台另一端!
沈清辞银发略显凌乱,冰蓝色的锦袍下摆有焦痕,周身环绕的寒气将平台边缘的岩浆都冻结出片片冰霜,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冰眸锁定白茯苓,深处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路无涯则更狼狈些,黑衣多处破损,裸露的皮肤上有灼伤痕迹,血瞳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操!真他娘的热!这鬼地方……” 他暴躁地挥袖,扫开一缕试图缠绕过来的黑暗浊气,目光如刀剐向趴在地上的白茯苓,“白茯苓!你脑子是不是被岩浆泡坏了?!跑这种地方来找死吗?!”
白茯苓恍若未闻,她甚至没有“看”向他们的方向。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平台中央一处不起眼的、被厚厚的岩浆凝结物覆盖的凹陷吸引了。不,不是视觉吸引,而是体内冰魄绝神咒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悸动!那悸动带着一种诡异的“呼唤”感,源头似乎就在那凹陷之下,更深的地方!
而身后,沈清辞和路无涯已经步步逼近,杀气与怒意几乎凝成实质。
没有时间了!
白茯苓猛地抬头,蒙着纱布的脸“望”了一眼沈清辞和路无涯来的方向,嘴角竟然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近乎挑衅的笑。然后,在两人骤缩的瞳孔注视下,在沈星河惊骇的“不要”声中,她用尽最后力气,朝着平台边缘外,那深不见底、翻滚着最恐怖物质的岩浆渊壑,纵身一跃!
“白茯苓!!!” 沈清辞和路无涯的怒喝同时炸响!
沈星河化作的黑凤发出一声凄厉悲鸣,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白茯苓跳下的方向,振翅俯冲下去!
“该死!”路无涯脸色铁青,想也不想就要跟着跳下,却被旁边一股冰冷的力道猛地拽住胳膊。
“你找死吗?!”沈清辞的声音冷得掉冰渣,目光却死死盯着下方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下面情况不明,能量混乱到极致,盲目跟下去,我们自身难保!”
“放开!难道看着她去死?!”路无涯暴怒挣扎,血瞳赤红。
就在两人争执的瞬间,下方异变再生!
白茯苓跃入那片极致混沌的岩浆后,并未像预料中那样瞬间被吞没或汽化。她下坠的方向,那粘稠翻滚的暗金赤红与浓黑交织的物质,忽然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露出一条狭窄的、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内壁光滑,泛着暗沉的金红色泽,刻满了比平台上更加清晰、也更加复杂古老的凤凰图腾与一些难以辨识的奇异符文!更让人心惊的是,通道深处,隐隐传来一种苍茫、悲凉、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古老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与白茯苓体内冰魄绝神咒同源的、却更加深邃幽暗的波动!
那通道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在白茯苓和紧随其后的黑凤没入其中后,便迅速被周围狂暴的混沌物质重新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是……?!”路无涯忘了挣扎,血瞳中充满了震惊。
沈清辞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通道消失的地方,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路无涯的胳膊捏碎。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底深处翻涌着惊疑、恍然,以及更深沉的恐惧。
“涅盘火脉最深处……远古战场残留的封印之地?还是……初代凤凰陨落寂灭的‘归墟之隙’?”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她体内的咒印……怎么会引动那里的东西?!”
路无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股苍茫古老的气息和一闪而逝的同源黑暗波动,让他这个魔尊都感到心悸。他猛地甩开沈清辞的手(这次沈清辞没有用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站在了沈清辞身侧,两人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截然相反却同样强大的力量波动。
他僵硬了一瞬,随即恶声恶气道:“现在怎么办?!在这干等着?!”
沈清辞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挑衅,冰眸锐利地扫视着平台和下方重新恢复狂暴的混沌岩浆。刚才通道出现时,那些古老符文和凤凰图腾的气息……
“这里有残存的阵法痕迹,与凤凰古祭坛类似,但更加……原始和混乱。”沈清辞蹲下身,指尖拂过平台上模糊的纹路,冰蓝色的神力小心翼翼探入,“通道的出现并非偶然,是她的咒印,或者她这个人,达到了某种‘条件’,短暂激活了这片早已被遗忘或封印的‘门径’。”
他抬起头,看向路无涯,两人此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和决断。
“等。”沈清辞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在这里等。同时,试着解析这些残留的阵法,找到稳定进入或者至少感应下方情况的方法。”
路无涯虽然焦躁,但也知道沈清辞说的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他看了一眼下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混沌,又看了看沈清辞线条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在这绝险之地,身边这个死对头,竟成了唯一可以勉强“依靠”或者“合作”的对象。
这认知让他无比憋闷,却无可奈何。他低骂了一句,走到平台另一边,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探查那些古老纹路,血瞳深处魔光闪烁。
平台之上,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只有岩浆永恒的咆哮与黑暗浊气的低语作为背景音。
而下方,那被重新掩埋的古老通道深处,未知的冒险与危险,正等待着坠落其中的两人。
白茯苓的意识在下坠中被混乱的能量与体内咒印的剧烈冲突撕扯得支离破碎。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只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相对“柔软”的东西上(或许是沈星河及时用翅膀接住了她?),然后,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苍凉、古老威严、以及无边沉寂黑暗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
最后残留的感知,是眉心咒印处传来的、仿佛要与什么东西共鸣融化的战栗。
以及,无尽黑暗深处,一声似有似无的、悠长而悲怆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