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和路无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与熔岩,将小小的林间空地彻底封锁。空气凝滞,树叶无风自动,发出濒死般的簌簌声。
白茯苓那句虚弱的“值了”和脸上苍白的笑容,像火星溅入了油库。
“白茯苓!” 路无涯最先爆发,血瞳瞬间被暴戾染红,一步踏前,狂暴的魔气直冲沈星河怀中的白茯苓,却在半途被一道凭空升起的冰蓝屏障硬生生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是沈清辞。他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极地风暴更可怕的寒意,视线死死锁住白茯苓,声音却诡异地平静,一字一句砸落:“解释。”
这平静比怒吼更骇人。
沈星河只觉得抱着白茯苓的手臂重若千钧,在两位超越他太多层次的强者威压下,连呼吸都困难。他想开口承担,怀中的白茯苓却忽然动了。
她像是没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或者说,她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眼前的危机上。她猛地挣扎着从沈星河怀中站直(虽然摇摇晃晃),蒙着纱布的脸“望”向沈星河,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而尖细:
“四师兄!快!来不及了!变鸟!凤凰!带我下去!回刚才那里!去更深的地方!快啊!”
她语无伦次,双手胡乱地抓住沈星河的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整个人透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体内冰魄绝神咒与火渊环境接触后产生的剧烈反应还未完全平息,那丝“松动”的诱惑和随之而来的、更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的错觉,让她完全忽视了近在咫尺的两位煞神。
沈星河被她晃得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茯苓!你疯了?!刚才那里已经差点要了你的命!更深的地方,连我都……”
“闭嘴!带我下去!”白茯苓尖叫着打断他,忽然抬手,用尽恢复不多的灵力,朝着沈清辞和路无涯的方向凌空一划!
嗡——
璀璨的银蓝色星光瞬间迸发,并非攻击,而是迅速在她与沈星河身前交织、延展,化作一道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深邃星辉的光幕!光幕之上,星辰幻灭,轨迹玄奥,带着一股隔绝天地、万法不侵的古老气息——正是她压箱底的保命神通之一,“星河结界·禁断”!
这结界并非防御无敌,但其核心特性是“隔绝”与“迟滞”,尤其针对能量冲击和空间穿透,极难在短时间内暴力破除。白茯苓此刻灵力枯竭、身受重伤,这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但哪怕只拖延几个呼吸——
“沈星河!变!飞!岩浆下面!入口!快!” 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同时用力将沈星河往远离结界的方向推去,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跄。
沈星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看着眼前闪烁着星辉、将两位暴怒大佬暂时阻拦的结界,又看看状若疯狂、气息奄奄却眼神(尽管蒙着)灼亮得吓人的白茯苓,心脏狂跳。他知道她在玩火,不,是在玩命!但……她眼中的决绝和那丝绝望中迸发的希望,让他无法拒绝。
“得罪了!”沈星河一咬牙,不再犹豫。周身赤金光芒暴涌,身形在光芒中急剧变化、拉长!伴随着一声清越(带着决然)的凤鸣,一只通体羽翼如墨染、却燃烧着赤金色火焰、体型比寻常凤凰略显矫健凌厉的黑色凤凰出现在原地!
黑凤俯首,长喙小心地衔住白茯苓的后衣领(避开伤口),双翼猛地一振!
狂风乍起,飞沙走石!
黑凤载着白茯苓,化作一道流火般的黑金光芒,毫不犹豫地朝着火脉裂隙的方向电射而去!速度之快,远超他平日!
“尔敢!” 路无涯暴怒的吼声被结界阻隔得有些模糊,随即是结界遭受恐怖力量冲击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
沈清辞没有吼叫,但他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周身寒气瞬间将脚下地面冻出蛛网般的冰裂。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冰蓝寒光,那光芒并不炽烈,却仿佛能冻结时空,无声无息地点向星河结界。
结界上的星辉疯狂流转,试图化解、迟滞这股冻结万法的寒意,发出“咔咔”的细微碎裂声。
就在结界摇摇欲坠之际,黑凤载着白茯苓,已经再次冲到了那处观测平台!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降落,黑凤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周身赤金火焰大盛,形成更厚的护罩,一头扎进了下方那沸腾咆哮的赤金色岩浆“海洋”边缘,沿着陡峭炽热的裂隙岩壁,向着更深、更暗、更灼热的渊底俯冲而下!
“追!” 结界破碎的刹那,沈清辞冰冷彻骨的声音与路无涯的怒喝几乎同时响起。两人化作一蓝一黑两道惊天长虹,紧随其后冲入火渊!
……
灼热!无与伦比的灼热!
即使有沈星河竭尽全力的凤凰真火护罩,白茯苓也能感觉到恐怖的高温正在疯狂侵蚀进来。护罩的光芒在迅速黯淡,沈星河化作的黑凤身上,那如墨的羽毛尖端开始卷曲、焦黑,发出嗤嗤的声响。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粘稠得如同熔化的金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焰,灼烧着气管和肺部。
向下,向下!
光线迅速被浓稠的、翻滚着暗色斑块的金红岩浆吞没。四周是永不停歇的轰鸣,是毁灭一切的高温,是狂暴到足以撕裂寻常仙神肉身的火灵力乱流。黑暗开始渗透进来,不是没有光的那种黑,而是夹杂在岩浆中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散发着阴冷死寂气息的黑暗浊气。它们与炽热的岩浆诡异地共存,相互侵蚀,又相互“滋养”。
越往下,黑暗浊气的比例似乎越高,温度也更加变态,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空间褶皱和能量漩涡。
沈星河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不仅要对抗环境,还要护住白茯苓,凤凰真火在急剧消耗。
“再……再往下一点……”白茯苓的声音在护罩内微弱地响起,她紧紧抓着黑凤颈部的羽毛(有些已经焦脆),身体因为内外交攻的极端痛苦而剧烈颤抖。但她的神识,却死死锁定着心口咒印的反应。
在这里,冰魄绝神咒的“松动”感更加强烈了!那些黑暗浊气,如同闻到腐肉的鬣狗,更加活跃地试图靠近她,与她体内的咒印产生某种令人不安的共鸣。咒印的冰寒之力疯狂抵御着外界的炽热与黑暗侵蚀,但那种“裂痕”产生的速度,似乎隐隐超过了弥合的速度!
就在他们勉强又下潜了一段,周围几乎被粘稠的、半是岩浆半是翻滚黑气的混沌物质填满时——
异变陡生!
前方不远处,一片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浊气团中,忽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那光芒充满了贪婪、恶意与无尽的冰冷,与周围的炽热格格不入,瞬间锁定了他们!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意志,伴随着充满亵渎与诱惑意味的低沉嘶吼,直接穿透了沈星河的护罩,冲击向白茯苓的心神:
“冰……封的……灵魂……痛苦……怨恨……来吧……释放……融为一体……得享……永恒的……安宁……”
这声音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在神识层面的邪恶低语!
白茯苓如遭雷击,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体内的冰魄绝神咒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和召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寒反噬,同时,那“裂痕”也疯狂蔓延!
“茯苓!”沈星河惊骇欲绝,他能感觉到白茯苓生命气息的骤降和神魂的剧烈波动。
而身后,那两道恐怖的气息已然逼近!沈清辞和路无涯追来了!
前有未知的黑暗邪物与极端环境,后有暴怒的追兵,白茯苓自身又濒临崩溃。
绝境!
白茯苓的意识在冰火煎熬与黑暗低语中浮沉,蒙着纱布的脸仰起,仿佛“看”向那两点猩红和更深不见底的渊薮,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伴随着剧痛和黑暗的诱惑,猛地攥住了她:
下面……下面一定有东西!和她的咒印有关!或许是解脱,或许是……更深的沉沦。
她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对沈星河喊道:
“冲……冲过去!往下!别管后面!快……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