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霖眉头紧锁,放下手中黑子,沉声道:“果然还是来了。”
他早已料到,太后不会轻易放过萧婳,尤其是如今局势下。
“我去看看。”石霖起身。
“我与你同去。”萧婳也站了起来,该来的,躲不掉。
谷口处,气氛剑拔弩张。
药王谷的守卫弟子与谷外身着禁军服饰的兵士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太监手持明黄卷轴,尖着嗓子喊道:“惊鸿公主萧婳接旨——”
石霖与萧婳并肩走来。
石霖示意谷中弟子稍安,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太监:“这位公公,药王谷避世已久,不涉朝政。
不知太后娘娘有何旨意,需劳师动众至此?”
那太监见正主来了,挺了挺胸,展开懿旨,朗声宣读:“太后娘娘懿旨:惊鸿公主萧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
着,即日起程返京,以备和亲瓦剌,睦邻安邦,钦此——”
和亲瓦剌。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它真的以如此正式、不容抗拒的方式到来时,萧婳身形还是晃了晃,被石霖不动声色地扶住。
“公公,”石霖的声音带上了药王谷谷主特有的疏离,“萧姑娘如今是我药王谷的客人,亦是我石霖未过门的妻子。
和亲之事,乃前朝太子旧议,如今时移世易,恐有不妥。
且萧姑娘本人意愿,亦不愿远嫁蛮荒。
还请公公回禀太后,药王谷愿献上珍奇药材、救治边军,以代和亲之议。”
“放肆。”太监尖声喝道,“石谷主,此乃太后懿旨,关乎两国邦交,岂容你药王谷置喙?
萧公主乃朝廷亲封,婚姻大事,自当听从朝廷安排。
你药王谷再超然,莫非还想抗旨不成?
太后有令,若萧公主抗旨不遵,药王谷胆敢庇护,便是与朝廷为敌。
到时大军压境,你这药王谷,怕是承受不起?”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石霖眼神微冷。
药王谷固然不惧寻常军队,但若朝廷真铁了心要对付,调集重兵、火器,甚至动用其他阴私手段。
谷中弟子与百姓难免伤亡,这片世外桃源也必将毁于一旦。
萧婳紧紧抓住石霖的手臂,她看着谷外那些虎视眈眈的禁军,又回头望了望山谷中那些熟悉而宁静的景象。
还有身边眉头深锁、却依旧稳稳站在她身前的石霖。
她知道石霖和药王谷不怕事,但她怎能因为自己,连累整个药王谷?
“公公,”萧婳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可否,容我考虑几日?
此事终究太过突然。”
太监见她似有松动,语气稍缓:“公主能明大义,自然是好。
不过太后娘娘催得急,瓦剌使臣也在京中等候。
咱家只能给公主三日时间。
三日后,若公主还不能启程,便休怪咱家和这些禁军弟兄们,强行‘请’公主上路了。”
说完,他带着禁军后撤了一段距离,但却将药王谷的几个出口隐隐围住。
显然是打算就地监视,防止萧婳逃跑。
萧婳和石霖回到谷中,气氛一片沉重。
“婳婳,你绝不能去!”石霖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
“瓦剌苦寒,你去那里,无异于跳入火坑。
太后此举,根本是借刀杀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瓦剌的。”
“我知道……”萧婳眼泪终于落下。
“可是石霖,我不去,药王谷怎么办?
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能连累你们……
为今之计,我先应承太后,待到过了边境,就不是大景的地盘了。
到那时我抽身,应该也容易些。”
“说什么连累?”石霖将她拥入怀中,语气坚定。
“药王谷屹立数百年,自有生存之道。
大不了,我们关闭谷口,启动所有机关阵法,与她耗着。
朝廷想要强攻药王谷,也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沈砚安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提到沈砚安和苏寻衣,萧婳心中稍安,但忧虑未减。
他们如今自身处境也艰难,远在江南或困于京城,又能如何援手?
“还有三天……”萧婳靠在石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与庇护。
京城,曾经的郑贵妃府邸,如今已是一座华丽而森冷的囚笼。
三皇子朱常洵被削去爵位,圈禁于此。
府邸外围是层层重兵把守,内部伺候的也大多是太后安排的眼线。
往日门庭若市、宾客盈门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死寂和无处不在的监视。
朱常洵倒是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母妃惨死,外家覆灭,党羽星散,他从小到大的骄傲和野心,在短短时间内被彻底碾碎。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太后清算郑贵妃一脉后,暂时留下以示“宽仁”的活招牌。
也是用来牵制某些可能还念着郑家旧情势力的棋子。
生死早已不由自己,不过是苟延残喘。
唯一让他心头还有一丝挂念的,是娇娇,和他那未出世的孩子。
不知道林妙将她带去了江南,是否安好?孩子能否平安降生?
这大概是他在这无边囚禁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和暖意。
冬日天色阴沉。
朱常洵独自在书房临摹字帖,试图让自己沉静下来。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和呵斥声,似乎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他皱了皱眉,放下笔。
府中被圈禁后,一向安静得可怕,今日这是……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不是平日低眉顺眼的仆人。
而是一个身着瓦剌服饰、面容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子闯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孔武有力、明显也是瓦剌人的护卫,而原本守在院内的两个大景侍卫,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朱常洵瞳孔骤缩,认出了来人——阿木尔雅。
瓦剌的公主,他的妻子。
太后掌权后,并未过多为难这个身份尴尬的异族公主,只是将她软禁在府中另一处院落,形同虚设。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瓦剌护卫?外面那些守卫呢?
“阿木尔雅,你想干什么?”朱常洵强作镇定,站起身,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把还滴着血的弯刀。
阿木尔雅美丽的脸上此刻全是恨,她一步步走近,瓦剌护卫堵住了门口。
“我想干什么?我的好殿下,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