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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掠过夷洲“鹰喙崖”陡峭的山脊,卷起崖顶木石寨墙上巡逻黑岩部战士兽皮衣袂。寨墙之下,严助派出的汉使一行,正承受着无数道或警惕、或凶悍、或好奇的目光审视。

为首的汉吏姓陈,年约三旬,面容清癯,此刻强自镇定,朗声道:“大汉皇帝陛下使者,会稽太守、东越夷洲宣慰使严大人麾下,求见黑岩部大首领。有诏书、礼物相赠,更有要事相商!”他的夷洲土语虽生硬,但清晰可闻。

寨墙上沉默片刻,厚重的木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数十名手持各式兵刃、体型剽悍的黑岩部战士涌出,将汉使一行半包围,仔细搜检了所携礼物(主要是丝绸、漆器、铜镜等)和随行人员,确认未藏大量兵刃后,才簇拥着他们入寨。

寨内依山而建,格局粗犷,多以木石垒砌。中央最大的木屋前,站着数人。为首者是个约莫五十余岁的精壮汉子,肤色黝黑,脸上纹有狰狞的鹰隼图案,颈挂骨牙项链,目光锐利如鹰,正是黑岩部大首领“鹰骨”。他身旁立着一位穿着明显不同于岛民的中年男子,此人皮肤较白,深目高鼻,头发蜷曲呈棕褐色,身穿一件裁剪古怪的深色短袍,外罩简易皮甲,腰间佩着一把形似严助缴获的那种异域短刀,正冷眼打量着汉使。

岩看到那异族打扮的人,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低声对陈吏道:“就是那种‘海外怪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吏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几步,对鹰骨行礼,再次说明来意,并呈上严助的书信(已翻译为夷洲土语大意)和礼单。

鹰骨接过礼单随意扫了一眼,嗤笑一声,用生硬的汉话夹杂土语道:“汉人……礼物,少。以前,也有汉商来,换东西。你们,不一样。带兵来?想抢我们的山,我们的‘火舌花’?”他目光瞥向身旁的异族男子,似乎有意展示自己有“强援”。

那异族男子忽然开口,说的竟是带着古怪腔调、但能勉强听懂的汉语:“大汉的使者?你们的皇帝,离这里很远。这里的土地、物产,属于勇敢的部落。你们,没有资格,命令。”他的语调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陈吏压下心中惊骇,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夷洲虽在海外,然上古以来,便与华夏声气相通。我皇陛下仁德广被,闻岛上部落纷争,特遣使宣慰。黑岩部若愿归顺大汉,奉汉正朔,朝廷必厚加赏赐,许以互市,保尔等安宁。若执迷不悟,勾结不明外……”

“够了!”鹰骨粗暴打断,他显然对汉人那套“王土”、“归顺”的说辞极为反感,“这里,我说了算!什么大汉,没听说过!我们和‘白肤朋友’交易,得刀箭,得宝贝,很好!你们汉人,要么拿更多好东西来换,要么,滚!”他指向寨门。

那异族男子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讥诮,补充道:“或者,让你们那位严太守,带着他的船和人,离开我们的海域。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谈判陷入僵局,气氛陡然紧张。黑岩部战士握紧了兵器,汉军护卫也暗自戒备。陈吏知道,此刻硬顶无益,反而可能危及自身。他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大首领息怒,这位……朋友也请勿动气。我此来仅为传达善意与朝廷旨意,无意强求。既然大首领今日不便深谈,我等告辞。只是望大首领三思,与虎谋皮,终非良策。这些礼物,权当见面之礼,还请笑纳。”说完,他示意留下礼物,拱手行礼,转身便走。

鹰骨看着那些华美的丝绸漆器,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却未阻拦。那异族男子则盯着汉使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低声对鹰骨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汉使一行匆匆离开“鹰喙崖”,直到回到船上,驶离岸边,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陈吏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快速写下此行见闻,尤其详细描述了那位“海外怪人”的样貌、汉语能力、以及其与黑岩部首领并肩而立的姿态,命随行快船立刻回报严助。

消息传回藤草部旧港,严助面色凝重。黑岩部态度强硬,且有“海外怪人”直接撑腰,看来招抚之路已断。更麻烦的是,对方显然知道汉军的存在和目的,且表现出强烈的排斥甚至敌意。

“那‘海外怪人’竟通汉语,且能在黑岩部中占据如此位置……”严助沉吟,“其所图,恐怕不止贸易那么简单。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不能再给黑岩部进一步整合力量、与海外势力加深勾结的时间。”

他立刻调整部署:一方面,命斥候加紧对“鹰喙崖”防御弱点的侦查,并开始联络更多对黑岩部不满的部落,许以战后利益分配;另一方面,他再次上书朝廷,详陈黑岩部与不明海外势力勾结、抗拒王化之状,请求批准必要时以武力清除此患,并增派水军战船,以防“海外怪人”直接介入。

几乎与此同时,北疆的决战序幕已然拉开。

汉军主力在李广指挥下,与匈奴单于本部大军在阴山南麓的广阔草原上摆开阵势。战鼓擂动,号角长鸣,双方骑兵如潮水般对冲,箭矢如蝗,刀光映日,杀声震天。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匈奴骑兵倚仗马快弓强,不断冲击汉军阵线;汉军则凭借严整的阵型和强弩硬弓,顽强抵抗,双方伤亡惨重,战局胶着。

卫青率领的五千骑兵,早已悄然迂回到战场东北方向一片丘陵背后。他登高远眺,只见正面战场烟尘滚滚,杀声鼎沸,一时难分胜负。他在等待,等待匈奴主力被汉军正面死死咬住、阵型出现松动的那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开始西斜。正面战场上,李广指挥的汉军中军承受着巨大压力,左翼一度被匈奴骑兵突破,险象环生。卫青看到匈奴单于的大纛(代表主帅的旗帜)为了追击战果,微微前移,其侧后的护卫骑兵出现了一丝空隙。

就是现在!

“传令!全军突击!目标——匈奴单于大纛!”卫青跃马挺槊,一马当先。五千养精蓄锐已久的汉军铁骑,如同离弦之箭,从丘陵后猛然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插匈奴中军侧后!

这一击出乎所有人意料。匈奴人没想到汉军还有如此一支生力军埋伏在侧,且来得如此迅猛。护卫单于的骑兵仓促迎战,却被卫青部锐不可当的冲锋瞬间撕裂。卫青身先士卒,直扑那杆高高飘扬的单于大纛!

匈奴阵脚大乱。单于大惊,在亲卫拼死掩护下,向后急退。正面匈奴大军见中军遇袭,主帅后退,士气受挫,攻势为之一缓。李广抓住战机,指挥汉军全线反击。

然而,卫青部突入太深,虽搅乱了匈奴中军,自身也陷入重围。四面八方都是反应过来的匈奴骑兵,疯狂地扑向这支胆大包天的汉军。卫青浴血奋战,环首刀卷刃了便夺敌刃再战,身边亲卫不断倒下,血染征袍。

就在这万分危急时刻,李广派出的接应骑兵终于赶到,从外围撕开一道口子。卫青率残部拼死杀出重围,与接应部队汇合,且战且退,最终撤回汉军本阵。

此役,汉军正面顶住了匈奴主力,卫青奇袭虽未擒杀单于,但成功搅乱其指挥中心,迫使匈奴退兵,汉军得以巩固战线,取得了一场艰难的防御性胜利。卫青部伤亡过半,但战果彪炳,阵斩匈奴一名小王,缴获大纛一面,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

捷报与伤亡名单同时送到甘泉宫。刘彻闻报,喜忧参半。喜的是正面击退单于主力,卫青再立奇功;忧的是伤亡惨重,尤其是卫青部精锐折损颇多。他厚赏有功将士,优恤阵亡者家属,并下诏严令李广、卫青等部抓紧休整补充,巩固战果,不可冒进。

长安,椒房殿。

吴媪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是窦老夫人通过隐秘渠道确认,韩川送来的关于闽越大族走私铜锡的情报,经过侧面核实,可能性极高,且牵扯到的家族背景深厚,与闽越王室关系密切;二是建成侯刘拾的夫人再次递话,称其家族在河内郡发现,近年北运的部分军粮,在入库和出库数量上存在细微但持续的差额,怀疑有仓吏与地方豪强勾结,盗卖粮草,中饱私囊,其线索隐约指向朝中某位负责后勤督查的官员。

前一条是可能引爆东南政局的重磅线索,后一条则是触及北伐命脉的贪腐大案。阿娇心中震动,深知这两件事都非同小可,处置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她沉思良久,终于做出决断。对于闽越走私案,她决定暂不直接捅破,而是通过阳城侯刘安等老成宗室,以“风闻奏事”、“提醒陛下注意东南边臣与地方豪强交往过密”的方式,委婉上达天听,交由朝廷有司(如御史台)去暗中查访。这样既引起了重视,又将自己和韩川等人摘了出去。

对于河内军粮贪腐线索,她则让馆陶公主通过绝对可靠的私人渠道,将线索直接递送给一位以刚直清廉着称、且与王夫人一系素无瓜葛的御史中丞。同时,她授意刘拾家族,继续暗中收集更确凿的证据,但切勿打草惊蛇。

做完这些,阿娇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开始飘落的银杏叶。她能感觉到,自己布下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触及的层面也越来越深。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呈几何级数增长。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耐心。

秋风穿过长廊,带着肃杀之气。夷洲的山崖上,黑岩部可能在磨砺“海外怪人”赠予的刀锋;北疆的草原上,匈奴单于正在舔舐伤口,酝酿复仇;长安的朝堂与市井,无数双眼睛在暗处闪烁,算计着利益与生死。

而阿娇,这位大汉的皇后,正站在风暴逐渐成型的中心,用她超越时代的眼光与沉稳的手腕,尝试着去引导,去平衡,甚至……去掌控。

试探已经结束,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