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7 章 大姐你这思路有问题啊
曹大镖头那句“你这伤不找大夫等着自愈吗？你当你是赛亚人啊？”的吐槽，并没有在剑雨心中激起太多波澜。赛亚人是什么她不懂，但自愈的可能性在她听来，远比去找大夫要现实得多。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决定了她此后人生轨迹的铁笼，补完了那场与星死斗的最终结局。
中了毒的星，动作开始变得迟缓，眼神里的疯狂和算计被惊恐和绝望取代。而剑雨，虽然腰间还插着那把匕首，鲜血不断流失，但她凭借更深厚的内功根基和一股源自本能的、对生存的极度渴望，硬生生扛住了毒性带来的麻痹和剧痛。
那是毫无章法、如同野兽般的最后搏杀。两人在冰冷的铁笼地板上翻滚、撕扯。星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掐住她的脖子，她则用头猛撞他的鼻梁，听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最终，星的毒性彻底发作，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圆睁着那双再也无法伪演出阳光的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确认星真的死了之后，剑雨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但她没有昏过去，而是强撑着，一点一点，挪动着爬到星的尸体旁边，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了那具尚且温热的躯体。
她抱着他，在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中，一动不动。
没有哭，没有喊，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但就在那一刻，师父那句冰冷的话，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彻底地刻入了她的灵魂最深处，成为了她此后行事的唯一准则——
“杀手无感情，只能信自己。”
任何一丝温情，任何一点信任，都是通往死亡的捷径。星的背叛，就是最血淋淋的证明。
从那以后，她彻底变了。她不再与组织里的任何人有任何不必要的交流，习惯了一个人接任务，一个人行动，一个人疗伤。她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如同实质的寒冰，让组织里那些同样双手沾满鲜血的同行都感到心悸，不敢轻易靠近。而外界，但凡是见过她真面目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与任务相关，都无一例外地成了她剑下的亡魂。她以此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将自己与这个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
直到这次，在凉州执行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时，不慎暴露了行踪，引来了整个凉州武林白道群雄的联手追杀。她浴血奋战，凭借超绝的武功和狠辣的手段，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身负重伤，内力几乎耗尽，最后凭着最后一口气，逃到了这家客栈，然后……就被这个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但手段却层出不穷的曹大镖头给救了。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剑雨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曹大镖头那张写满“无语”和“抓狂”的脸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要救她，又为什么在她提出“报恩”之后，会是这种反应。在她过往的认知里，或者说，在“七月十四”的生存法则里，欠了人情，就要用等值的东西去偿还。钱财、宝物、或者……身体。这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来的“筹码”。
“我从不欠人情。”剑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原则，声音依旧冰冷，但或许是因为伤势和回忆带来的虚弱，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多了一丝固执，“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唯有此身，尚可一用。”
曹大镖头听着这熟悉又坑爹的论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跟一个逻辑能力先天残疾的人讲道理：
“大姐！我叫你大姐了行不行！你这思路很有问题啊！非常有问题！”他伸出手指，恨不得戳戳对方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不是灌了水泥，“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非得选最极端、最不靠谱的这种吗？”
他原地转了个圈，像是要给自己顺气，然后猛地停下，指着剑雨的鼻子（考虑到对方是伤员，手指在离鼻子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我来给你打个比方！假设，我只是说假设！我救的不是你，是一个七八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她为了报恩，也往地上一躺，对我说‘恩公，做你想做的事吧’！你说这合适吗？这像话吗？你能想象那画面吗？啊？！”
曹大镖头声情并茂，甚至试图模仿了一下老太太躺倒的动作，虽然模仿得四不像，但那份荒谬感却是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剑雨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极具画面感的假设给问住了。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名为“犹豫”的裂痕。她微微蹙起那好看的眉毛，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假设。
过了好几秒，她才抬起眼帘，看着曹大镖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轻声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不解。除了这种方式，她确实不知道还能如何偿还这份“救命之恩”。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似乎缺少了“温情脉脉”、“细水长流”、“来日方长”这些柔软的词汇。
曹大镖头被她这句真诚的发问给整不会了。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我想怎么样？”他哭笑不得，“我救你只是一瞬间的决定，根本没想过要什么回报！我当时就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群人乱刀砍死，不行吗？这很难理解吗？助人为乐，啊呸，路见不平……好像也不对，算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他挥了挥手，试图驱散这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最关键的问题上：“我现在最想的，是让你别死！是处理你这一身的伤！”
他指着剑雨依旧在缓慢渗血的胸口：“这外伤，需要专业的清创、缝合、上药！不然感染了，在这没有青霉素……呃，就是没有特效消炎药的时代，你撑不过三天！”他又指了指她的肋部，“这里，骨头可能裂了，甚至断了，得固定！”最后指向她的小腿，“还有这里，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不处理，毒素扩散，神仙难救！”
曹大镖头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着她身上的“定时炸弹”，越说脸色越凝重：“大姐，现实一点行不行？你现在面临的不是怎么报恩的问题，是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以身相许’的前提是你得有‘身’可许啊！你人都没了，还许个毛线？”
他再次提出核心建议：“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大夫！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然而，剑雨在认真（自认为）听取了他的意见后，给出的答案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她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她重复道，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和戒备，“医馆，不能去。那里……一定有埋伏。”
她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和背叛，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些地方是致命的陷阱。武安城内的医馆，对于正在被全力追捕的她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曹大镖头看着她那副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对着一块又冷又硬的绝世好钢使劲，不仅没能让它弯曲，反而快把自己的牙给崩了。
一个因为“不欠人情”而钻牛角尖，坚持用极端方式报恩；一个聚焦于“现实伤势”，绞尽脑汁想保住对方的性命。两人围绕着“是否找大夫”这个核心矛盾，再次陷入了无解的拉扯之中。
曹大镖头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身触目惊心的伤势，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焦虑感涌上心头。
这大姐，不光身体伤得重，这脑子……怕是也伤得不轻啊！
第34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