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的短铲劈空落下,雷淞然的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敌兵半个身子翻过栏杆,右手正往上抬,枪口还没对准甲板,雷淞然就开了枪。
砰!
那家伙胸口一震,整个人往后倒,手里的枪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半圈,砸在梯子上发出“当啷”一声。他仰着头掉进江里,水花溅起老高,半天没见冒头。
甲板上静了一瞬。
合文俊第一个喊出来:“打中了!真打中了!”
张驰扭头看了一眼,嘴角抽了一下,没说话,但握刀的手松了点。史策站在左舷边,听见枪响时肩膀抖了抖,回头看见人落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算盘,又抬头看向雷淞然。
雷淞然还举着枪,手臂有点发麻。他眨了眨眼,盯着刚才那人消失的地方,江面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一圈涟漪。
“我……我真把他打下去了?”他小声说。
“不止。”史策走过来,“你打得是胸口,不是腿不是手。他是死透了。”
雷淞然喉咙动了动。他以前放羊的时候也用过土铳,打过野狗,可那都是远远地轰一枪,看不真切。这回不一样,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脸上还有胡子茬,眼睛瞪得老大,临死前好像还想抓栏杆。
他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别愣着。”王皓从后舱冲上来,手里拿着个新弹匣,“换弹,左边还有两个要爬了。”
雷淞然手一抖,差点把枪扔了。他低头看枪,发现枪管有点歪,可能是刚才太紧张,抵肩没对准。他赶紧卸下空弹匣,手指哆嗦着往里塞新的。
“你行不行?”王皓盯着他。
“行!”雷淞然猛地抬头,“咋不行?我不是刚打死一个?”
王皓没理他,转身去了后舱门。李治良还在那儿靠着,斧头抱在怀里,脸还是白的,但眼神稳了些。
雷淞然深吸一口气,重新趴到货箱后面,枪架好,瞄向梯子顶端。
风有点大,吹得火把忽明忽暗。敌船离得近,能听见上面有人吼口号,声音混着江水拍船的声音,听得不太清。他又看了眼江面,刚才那人落水的地方啥也没有了,连泡都没冒一个。
“来吧。”他嘟囔了一句,“谁上来我打谁。”
梯子晃了晃,第二个人开始往上爬。
这人比刚才那个小心,一手抓梯子,一手拿枪贴在身侧,脑袋低着,只露个头顶。雷淞然等他快到顶的时候才瞄准,可对方突然一缩头,整个人伏在梯子上不动了。
“操!”雷淞然骂了一声。
那人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像块烂木头吊在半空。雷淞然不敢开枪,怕打偏,又怕他突然暴起。他手指一直勾着扳机,虎口都出汗了。
“你等啥?”史策从旁边探头,“他蹲着你也打啊,又不是看不见肩膀。”
“我怕打不中。”雷淞然低声说。
“那你刚才那一枪是蒙的?”史策冷笑,“我看你是手抖了吧。”
雷淞然脸一红:“谁手抖了?我是想打得准点!”
“那就打。”史策说完就走了,留下一句话飘在风里,“反正死的也不是你。”
雷淞然咬牙。他重新调整姿势,枪口压低一点,对准那人的右肩位置。只要他一抬头,肩膀肯定露出来。
等了大概十几秒,那人终于动了。他慢慢直起腰,准备翻栏杆,右肩一抬——
砰!
枪声再响。
这次雷淞然感觉到了后坐力,肩膀被撞了一下,耳朵嗡嗡响。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抬头看。
那人肩膀炸开一团血雾,整个人被打得转了个圈,挂在梯子上晃了两下,然后一头栽进江里。
“两个了!”合文俊在桅杆上大叫,“雷子你他妈开窍了!”
雷淞然咧嘴笑了,笑完才发现自己满嘴都是灰。他抹了把脸,手心全是汗,枪托都滑了一下。
“别光顾着笑。”王皓从后舱出来,手里多了根铁棍,“右边梯子也有人,张驰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雷淞然点头,赶紧检查枪管。还好,没堵。他摸了摸身上,还有三盒子弹,一盒五发,够打一阵。
第三个人爬上梯子时,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这次他没等对方露头,直接对着梯子中间就是一枪。子弹擦过那人胳膊,虽然没打死,但把人吓得直接松手掉了下去。
“哎哟!”雷淞然乐了,“我还以为打空了呢!”
“你差得远。”史策又冒出来,手里换了根铁尺,“刚才那一枪要是打中主绳,梯子就塌了,省事。”
“那我也得看得见啊。”雷淞然不服,“黑灯瞎火的,我又不是神仙。”
“神仙也不如老子。”张驰在右舷吼了一声,青龙刀抡圆了,直接把一根钩索砍成两截,火星四溅。
雷淞然看着他背影,啧了一声:“这体格,真跟牛似的。”
他重新趴好,枪架稳。敌船那边暂时没人往上爬了,可能被他这几枪吓住了。他趁机环视四周,甲板上其他人也都各就各位。合文俊在高处盯着左舷,张驰守右舷,王皓来回跑动协调,史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驾驶舱边上,手里算盘拆了一半,珠子全攥在手里。
李治良还在后舱门那儿,抱着斧头,眼睛死盯着门口方向。雷淞然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他们在山沟里追野兔,兔子钻进石缝,李治良不敢伸手掏,他就趴地上,脸贴着石头缝往里瞧。李治良在后面喊:“别碰!有蛇!”他回头说:“哥你放心,弟弟靠谱。”
现在他也说这句话。
他低头看了看枪,又看了眼江面。
靠谱的人不能怂。
第四个人出现时,动作更快。他几乎是冲上来的,一手攀栏杆,另一手直接甩出一把飞刀。刀子擦着雷淞然耳朵飞过,“咚”地钉在身后木箱上。
雷淞然头皮一炸,本能地开枪。
子弹打偏了,从那人头顶飞过。那人冷笑一声,正要翻身上来——
雷淞然没再犹豫,抬手就是第二枪。
这一枪正中胸口。
那人身体一僵,手一松,整个人仰面摔下,落水时还带翻了一个同伴。
“好!”合文俊拍手,“三连杀!”
雷淞然喘着气,手有点抖,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兴奋。他盯着那片水面,等着看有没有人浮起来,可啥都没有。
他慢慢咧嘴笑了。
“原来杀人……也没那么难。”
话音未落,敌船旗舰方向传来一声哨响。
所有梯子上的动作都停了。
雷淞然眯眼望去,只见指挥台上有个人举起望远镜,正朝这边看。穿呢子大衣,戴军帽,应该是个官。
他抬起枪,瞄准。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迅速低头躲开。
雷淞然放下枪,冷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装上最后一盒子弹,枪口重新对准梯子。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角啪啪响。江面波浪起伏,敌船影影绰绰,像一群黑鲨围着主船打转。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来啊。”他说,“谁先上,我送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