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呼吸又急促起来。
“我拒绝了。我说我就是个司机,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逼我……就是笑了笑,说‘李师傅是老实人’。”
“后来呢?”
“后来……我就‘被辞职’了。”
李国庆苦笑,“再后来,就病了。医生说是长期接触汽车尾气……可我从不开窗开车,张总的车都是最好的……”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张远的手在身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子。
“还有……”李国庆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孙氏集团现在……核心是地产和金融,但真正赚钱的……是医疗和军工。”
张远眼神一凝。
“医疗这块……孙丽亲自抓。她收购了七家药厂,三家医疗器械公司,还有……江城一半的私立医院。”
李国庆喘了口气,“我听以前的老同事说……孙氏的药,价格定得特别高。但效果……有时候还不如便宜的国产药。”
“没人管?”
“怎么管?”李国庆摇头,“孙家现在……手眼通天。药监局、卫健委……都有他们的人。而且他们聪明……新药上市前,会做‘慈善’,免费给贫困病人用,收集数据。等正式上市,价格就翻十倍。”
张远沉默。
“还有军工……”李国庆的声音更低了,“这块更黑。孙氏去年拿下了三个军工订单,做无人机和智能装备。但他们的技术……据说是从国外‘买’的,其实是从几家倒闭的国防企业挖来的核心团队。那些企业……都是被孙氏弄垮的。”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李国庆忽然抓紧张远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的老人。
“小远,你要小心……孙丽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她手里……沾过血。”
张远看着老人的眼睛,“您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具体……”李国庆摇头,“但去年……有个记者,调查孙氏医疗的药品定价问题。写了一篇报道,还没发出去……人就失踪了。三个月后,在江里发现尸体。鉴定说是醉酒失足。”
他顿了顿,“那个记者……以前采访过张总。张总还夸过他,说他是难得的好记者。”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
李伟站在一旁,脸色煞白。这些事,父亲从来没跟他说过。
“爸……”他声音发颤,“您怎么不早说……”
“说了有什么用?”李国庆松开手,躺回枕头上,眼神疲惫,“我们这种人……能活命就不错了。”
他看向张远,“小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张远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李叔,您想出院吗?”
“出院?”李国庆愣住,“我这病……”
“医院治不好。”张远说得很直接,“但回家,至少能舒舒服服地走。而且……”他看向那个布包,“这药,在家用更方便。”
李国庆沉默了。他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
“我想回家。”他轻声说,“死也想死在家里。但是……住院费还欠着两万多……我不能再拖累小伟了……”
“钱的事我想办法。”张远说,“您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办出院。”
离开病房时,李国庆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上有了点血色。
走廊里,李伟抓住张远的手臂,“远哥,那药……真的能……”
“不能根治。”张远实话实说,“但能让李叔好受些,能多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许会有转机。”
“转机?”李伟眼睛亮了,“远哥你是不是有办法?你是不是……”
“先办出院。”张远打断他,“把李叔接回家。然后,你得帮我做些事。”
“什么事?”
“查孙氏。”张远说,“你送外卖、做代驾,跑遍全城。我要知道孙氏所有产业的分布,哪些地方人多,哪些地方有漏洞,哪些员工经常抱怨,哪些供应商偷偷骂娘。”
李伟愣了愣,“远哥你是要……”
“知己知彼。”张远说,“我们现在是蚂蚁,他们是巨人。蚂蚁想咬死巨人,得先爬到耳朵里。”
他顿了顿,“而且,我需要钱。很多钱。”
“可是……”
“放心,不违法。”张远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窗,窗外是孙氏医疗集团的另一栋大楼,“我只是要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
李伟去煮面,张远坐在沙发上,闭目调息。
下午在病房,他偷偷给李国庆渡了一丝真气,很少的一丝,帮他稳定心脉。这消耗不大,但星核需要时间恢复。
面煮好了,清汤挂面,加了几片青菜,两人默默吃着。
“远哥。”李伟忽然开口,“我爸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孙丽她……真的杀过人?”
张远放下筷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为了钱和权,有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们……”李伟声音发颤,“我们真的能……”
“怕了?”张远问。
李伟没说话,但握着筷子的手在抖,张远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说:“李伟,你爸给张家开了二十年车。我爸对他,就像对亲兄弟。你小时候来我家玩,摔碎了那个青花瓷瓶,我爸说什么?”
李伟抬起头,眼眶红了。
“张叔叔说……碎碎平安。”
“嗯。”张远点头,“现在张家碎了。你爸病了,你也快被压垮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李伟咬牙,“远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好。”张远说,“明天先去办出院。然后,我们开始干活。”
夜里,张远没有睡。他坐在窗边,看着城中村零星的灯火。星核在胸腔深处搏动,地脉能量一丝丝渗入。
脑海里,李国庆说的那些话,像拼图碎片一样铺开。
地产、金融、医疗、军工,药品定价、技术窃取、记者失踪。
还有孙丽那双眼睛,从记忆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变成咖啡厅里那个冷漠说“我们分手吧”的女人,再变成李国庆描述中那个笑着问“李师傅知道很多秘密吧”的掌权者。
蜕变的过程,沾了多少血?他会查出来,一点一点,一笔一笔。
窗外,城市的灯光璀璨如星河。其中一片最亮的区域,是孙氏集团的总部园区。
张远看着那片光,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虚握。
“等我。”
声音很轻,却像淬过火的刀,锋利,冰冷,带着必杀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