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办的工作按部就班，叶凡却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在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
之前那些带着审视和试探的接近，渐渐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正常化”的交往。一些之前对他敬而远之的厅局同僚，开始在一些非正式场合主动与他打招呼，闲聊几句。
话语间，不再直接涉及项目，更多的是对工作方法的认同，或者对他“敢于坚持”表示隐晦的赞赏。
甚至连郑国明主任，在一次听取项目办整体汇报后，也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关切：
“叶凡啊，工作要抓，身体也要注意。听说你经常加班到很晚？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不能透支。有些事，不必事事躬亲，把握好方向就行。”
这种氛围的转变，像一股暖流，让叶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开始觉得，或许前期的“立威”和“守规”真的起到了作用，赢得了同僚一定程度的理解和尊重。
权力的运行，并非只有冰冷的博弈和对抗，也可能存在基于规则和能力的认同。
这天下午，他接到了吴骏厅长的电话。
“叶主任，没打扰你工作吧？”吴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吴厅长客气了，请讲。”
“是这样，财政厅这边下周有个小范围的内部研讨会，主要讨论如何进一步加强重大项目资金绩效管理。我想到你们项目办在资金监管上的一些创新做法，很有借鉴意义。不知道叶主任是否方便，过来给大家讲一讲，交流一下经验？”吴骏的邀请合情合理，姿态放得很低。
这是一个纯粹的、业务层面的交流邀请，似乎不带任何私人目的。
叶凡沉吟了一下。与财政厅保持良好的工作关系，对项目办未来工作的开展利大于弊。而且吴骏此人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个务实、专业的官员。
“吴厅长邀请，我一定参加。正好也有些问题想向财政厅的专家请教。”叶凡答应了。
“那太好了！时间地点我让办公室稍后发给你。期待叶主任的精彩分享。”吴骏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叶凡心情不错。与吴骏这样的干部交流，让他感觉是在做实事，是在推动工作，而不是陷入无休止的人际周旋。
然而，当他晚上回到家，泡上一杯茶，准备翻阅资料时，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
吴骏的这次邀请，真的仅仅是为了业务交流吗？在当下这个微妙的时期，财政厅副厅长的主动靠近，是否也隐含着某种站队或联盟的信号？自己答应前往，在别人眼中，又会解读出怎样的意味？
这股看似温暖的“同路人”之风，底下流淌的，究竟是志同道合的暖流，还是隐藏着更深漩涡的寒流？
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纯粹地去看待一次工作邀请了。
权力场的复杂性，在于它总是将公与私、工作与关系、理想与现实，紧密地编织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他喝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回甘。正如他此刻的处境，表面的顺畅之下，是愈发需要谨慎辨明的暗流方向。
他提醒自己，可以期待暖流，但必须时刻警惕寒流。
宦海之人，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