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深渊底下往上灌,吹得人后颈发凉。
我掌心还贴着地面裂缝,扇骨残留的震感顺着指节往上爬。刚才那一道屏蔽波纹刚散,灵珠又开始发光了。
寒星站在我侧后方,呼吸有点沉。她没再说话,但手一直握在戟柄上,指节绷得发白。
光幕重新浮现,比之前更清晰。
四个大字悬在半空:**天命石方位**。
下面的地图线条像是活的一样,缓缓延展、拼合,山川走势一寸寸显现。可这地方……我不用看全貌就知道在哪。
是我亲手埋的。
三千年前,九重天塌了一角,星河流转错乱,我站在轮回井边,挖了个坑,把那块石头塞进地脉最深处。当时我还割了指尖血,在封印符上画了最后一笔——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它。
结果现在,它自己把坐标亮出来了。
像在嘲笑我。
“原来在这里!”
我猛地抬手,折扇砸向地面。
轰——
裂纹炸开,蛛网般蔓延出去。石屑飞溅,有几粒打在脸上,有点疼,但我根本顾不上。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压不下去。
当年那一夜的事全回来了。
神官袍烧了一半,名册焚尽,我在暴雨里站着,看着最后一道封印沉入地底。我以为我藏得好,藏得死,谁也别想动这块石头。可今天它不仅被人唤醒,还主动暴露位置,甚至……认我当引路人?
荒唐。
“主人?”寒星声音紧了,“你脸色不对。”
我没应她。左手掐住腕脉,用力到指节发麻。体内气流乱得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往外冲——是《天命漏洞手册》在躁动。它感应到了强烈的命运悖论,正准备自动启动修正程序。
不能让它动。
一旦规则改写失控,这片区域的命运逻辑会当场崩塌,连带着我们一块儿被抹掉。
我咬牙,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硬生生咽回去。
“三千年前……”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亲手把天命石封进这里,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
为了阻止它被篡改?为了保住三界最后一点真序?还是为了……掩盖那个更大的谎言?
眼角抽了一下。不是疼,是恨。
悔得狠了,就变成怒。
我居然天真到以为只要藏起来就能太平。可这块石头本就不该存在,就像我一样。它是假的,我是错的,整套天命体系都是糊出来的烂账。而现在,有人把它翻出来,当成钥匙,当成圣物,当成能打开新纪元的通行证——
笑死人了。
“呵。”我低笑一声,嘴角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寒星没再问。她大概察觉到了,这时候不该说话。
空气凝得发沉。
突然,地面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苏醒。灵珠台中央的裂缝再次扩张,边缘石块簌簌掉落,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底下撑开。
然后,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就是为了让我找到,对吧?”
是渊主的声音。
不高,不急,带着点慢悠悠的讥讽,像在念一句早就写好的台词。
我眯眼盯着那道裂口。
黑雾开始往外涌,不是无序扩散,而是一股股有序地爬升,像是有意识的潮水。紧接着,影子出现了。
一个个灵体从裂缝里爬上来,动作整齐划一,双目赤红,额头上烙着一个灼烫的“楚”字。
不是随便写的,是用神火刻进去的,深得能见骨。
他们站成一圈,面朝我们,没有立刻进攻,只是静静立着,像在等命令。
“你还真是贴心。”我冷笑,“自己进不来,就派这些替死鬼来送菜?”
渊主没回话。或许他根本不在这里,这只是他留下的一段执念投影,借着秘图现世的契机重新激活。
但无所谓了。
我慢慢直起身,将折扇横在胸前。扇面轻颤,隐约浮现出几行残文,像是《天命漏洞手册》的片段正在自动加载。
寒星往前半步,被我伸手拦住。
“别动。”我说,“这批货不一样。”
她顿住。
确实不一样。之前的灵体是傀儡,任人操控;而这批……他们眼里有东西,是怨,是执,是对“楚昭”这个名字深入骨髓的恨意。
是谁灌输的?
是谁让他们相信,毁掉我,就能修复天命?
我忽然觉得可笑。
三千年来,我躲着所有人,防着所有局,自以为看透了这场游戏。可到头来,我还是成了别人剧本里的反派,成了必须被清除的“祸根”。
好啊。
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bug。
我侧身一步,挡在寒星前面,扇子展开,虚影中的文字一闪而过:
“命运闭环最怕两种人——一种是不信命的,一种是……本就不该存在的。”
话音落下,脚下裂缝猛然炸开。
黑雾如浪扑来,灵体齐步向前,额上“楚”字炽燃如血。
寒星低吼一声,战戟瞬间变形,锋刃对准前方。
我抬起左手,琉璃镜片下,异瞳微亮。
第一具灵体跃起,手臂化作利爪直取咽喉——
我挥扇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