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声“快离开这里”还没散,烟尘里就只剩一道残影。
我站在原地没动,扇子还挡在身前,寒星的手搭在我胳膊上,指尖有点抖。不是怕,是灵压反冲的后劲儿。
“他真喊我们走?”她低声问,“这不像他的风格啊,刚才还一副要把咱们炖了补魂的样子。”
“所以更不能走。”我把扇面收拢,轻轻敲了敲地面,“一个平时满嘴大义、实则专坑队友的家伙,突然喊你保命——那说明他自己快没命了。”
她眨眨眼:“哦,懂了,就是那种‘兄弟先撤我断后’的套路,结果下一秒就把桥炸了?”
“差不多。”我盯着渊主消失的位置,“但他这次……没炸桥,是桥自己塌了。”
地上那圈红纹还在蔓延,像血管一样一跳一跳地往灵珠台中心爬。空气里有股味儿,说不上来,像是铁锈混着旧书页烧焦的味道。
我蹲下身,用扇尖挑了一缕红痕边缘的灰烬。
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到一页:
**“镇渊石封印松动时,反噬始于执念者足下。”**
我眯了眼。
执念者?不是指守阵的人,而是……最想破阵的那个?
难怪渊主最后那眼神不对。那不是威胁,是慌。
“寒星。”我起身,“别盯着空地看了,看灵珠。”
她立刻转头。
灵珠原本裂了一道缝,黑气时不时往外冒,可现在不一样了。表面浮起一层金光,像是被人从里面点亮的灯笼。裂痕扩大,但没有碎,反而有种……要开花的感觉。
“它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她皱眉,“刚才不是被渊主吸得半死不活吗?”
“因为它等的就是这一刻。”我往前走了两步,“有人强行重启规则核心,等于给它松了绑。”
话音刚落,灵珠猛地一震。
一道金丝从裂缝里射出来,直奔我面门。
我侧头避开,金丝擦着耳畔飞过,“啪”地钉进身后石柱,留下一道灼痕,还在滋滋作响。
“喂!”寒星吓一跳,“这是冲你来的?”
“不是冲我。”我摸了摸耳朵,“是冲‘改写规则’的气息来的。我刚才往渊主神魂里塞了个bug,相当于在系统底层留了个签名,它现在认我当管理员了。”
她愣住:“所以你是……临时工转正了?”
“不,我是黑客。”我冷笑,“只不过这台主机觉得,与其被病毒毁了,不如让我代管一会儿。”
又一道金丝射出,这次慢了些,绕着我和寒星转了一圈,像是在扫描什么。
我屏住呼吸,没动。
它掠过我的手腕,在血契印记上停了半秒,然后猛地折返,钻回灵珠内部。
紧接着,整颗灵珠开始震动,频率越来越快,表面金色纹路交织成网,像一张正在绘制的地图。
“它要干嘛?”寒星握紧戟柄,“不会又要自爆吧?上次那一下差点把我魂都震偏了。”
“不是自爆。”我盯着那逐渐清晰的图案,“是上传资料。”
果然,几息之后,灵珠“咔”地一声,裂口张开更大,一道光幕投射而出,悬浮在半空。
上面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天命石方位**
下面还有些模糊的线条,像是山川走势,又像是某种阵法轮廓,但细节都被雾气遮着,看不真切。
“哇。”寒星眼睛亮了,“这就给提示了?这么好心?”
“不好心。”我皱眉,“它是借我们的视角往外传消息。这图不是给我们看的,是让别的东西看见的。”
她一怔:“谁?”
“所有在找天命石的。”我说,“包括那些躲在暗处、一直没出手的‘观众们’。”
她脸色变了:“那你赶紧关了它啊!”
“关不了。”我摇头,“它已经启动了广播协议。就像你在朋友圈发了个定位,点了‘所有人可见’,再删也有人截了图。”
她急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跑?”
“跑?”我嗤笑一声,“这时候跑,等于举牌子写着‘我们刚拿到机密情报,快来追杀’。”
我抬手,把折扇插进地面裂缝,借力稳住身形,同时默念手册里的条目:
**“信息传播七息内,源头可逆向屏蔽。”**
正好还能抢个时间窗口。
扇骨微颤,一圈无形波动散开,像是给那道光幕套了层滤网,亮度瞬间降低,图像也开始扭曲变形。
“够他们看得头疼一阵了。”我收回手,“至少十分钟内,没人能准确还原坐标。”
寒星松了口气:“你还真有招。”
“不是我有招。”我瞥她一眼,“是天道写代码太烂,到处都是缓存漏洞。”
她咧嘴笑了下,随即闷哼一声,扶住肩膀。伤口又裂了,血顺着臂弯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你撑得住?”我看她。
“小伤。”她咬牙,“比上次被你踹下冥河轻多了。”
“那次是你偷吃我藏的桂花酿。”我说,“罚得不冤。”
她嘿嘿一笑,还想说话,忽然瞪大眼,指着灵珠:“主人!它又变了!”
我回头。
灵珠表面的金纹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的裂痕,从顶端直贯到底,形状诡异,像是一枚倒悬的眼瞳。
更奇怪的是,那裂缝深处,竟有低语声传出。
听不清内容,但语气熟悉——像是无数个“我”在同时说话,带着回音,一句接一句,层层叠叠。
我心头一跳。
这不是灵珠的声音。
这是……《天命漏洞手册》的回应。
它在共鸣。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贴向那道裂痕。
距离还有三寸,一股吸力突然传来。
不是物理上的拉扯,而是意识层面的牵引,仿佛有一根线从我脑子里抽出去,直连那裂缝深处。
寒星一把抓住我手腕:“别碰!万一是陷阱呢?”
“不是陷阱。”我闭了会儿眼,“是验证。”
“验证啥?”
“验证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存在。”
她愣住。
我没再解释,而是将残页从怀里取出,轻轻按在灵珠表面。
接触瞬间,整颗珠子剧烈震颤,那道眼状裂痕骤然扩张,金光暴涨,几乎照亮整个灵珠台。
而在光芒最盛时,投影上的“天命石方位”四字突然扭曲,重组为另一句话:
**“钥匙已启,门将开。”**
然后,光灭。
灵珠安静下来,裂痕依旧,但不再发光。
我收回手,残页已经焦黑一片,边缘卷曲,像是被火烧过。
“它……刚才说什么?”寒星声音有点发虚,“‘门将开’?什么门?”
“不知道。”我捏了捏眉心,“但我知道一件事。”
“啥?”
“渊主不是退避。”我看着地上尚未消散的红纹,“他是被踢出去的。”
她瞪眼:“被谁?”
“不是谁。”我低头拍了拍扇子上的灰,“是这地方本身。镇渊石察觉到有人妄图格式化规则核心,直接启动反制程序,把他当成非法入侵者清除了。”
她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所以他喊我们走,是真的怕我们一块儿被扫地出门?”
“有可能。”我冷笑,“也可能是在提醒他自己埋的后手要炸了。”
她挠头:“你们这些搞规则的,能不能说点人话?”
“简单点说——”我转身面向她,“我们现在拿到了钥匙,但门后面是什么,还不知道。而那个本来守门的疯子,已经被门夹了一顿,短时间内回不来。”
她眼睛一亮:“那就是说……我们可以趁机进去?”
“不。”我摇头,“我们得等。”
“等啥?”
“等别人来找麻烦。”我嘴角微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总得有人来收债。”
她咧嘴笑了:“行,那我就等着揍人。”
她刚说完,忽然身子一晃,单膝跪地,手臂上的鳞片又开始浮现,血契纹路隐隐发烫。
“又来了?”我皱眉。
“没事。”她喘了口气,“就是……有点热,像喝了十坛烈酒似的。”
我盯着她锁骨下的印记。
那纹路不再是暗金,而是透出一丝猩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契约深处往上爬。
我伸手按住她肩膀:“忍住。别让它控制你。”
她抬头看我,瞳孔已经开始泛金:“主人……我觉得这次不太一样。”
我没答,只是把手压得更重了些。
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带着潮湿的腥气。
灵珠静静立着,裂痕如眠。
而我知道——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