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计划时,遇到了周雅。
她是周明轩的远房亲戚,在医院当护士。
我们在医院的档案室相遇,她正在整理陈年病历。
“你是张诚医生?”她认出我,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我…我知道你妹妹的事。”
我警惕地看着她。
“我舅舅的书房,有一份不一样的会议纪要。”她声音很轻,“我看过。”
那一刻,我知道她不是敌人。
周雅和我不同。她安静,聪明,懂得如何在系统里隐身。
她帮我弄到了三年前那批器官捐献志愿者的登记表——以“上级督查”的名义,签了“高代勋”这个假名。
“这个名字好吗?”她问我。
“好。”我说。代勋,代替芸芸接受功勋的人。
她还帮我拿到了器械科的钥匙。
两年前那批“失窃”的手术器械,其实是我们一起运出来的。
她修改了监控时间,在记录本上留下了指向周明轩的模糊痕迹——他是分管领导,有最大的便利和嫌疑。
我开始准备“手术室”。郊区的废弃纺织厂仓库,空间足够大,回声足够空旷。
每当我拿起手术刀练习——在猪肉上,在动物器官上——都能听到芸芸的声音:“哥,你主刀好不好?”
我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时间轴。
中间,我标记了三个点。
第一个:王成。医药代表,送来那批问题药的人。他在捐献登记表上勾选了“心脏”。
第二个:林晚晚。芸芸的“闺蜜”,带头闹事的人。她在表上勾选了“肝脏”。
第三个:汤大海。芸芸的前男友,分手后还来要“青春损失费”的人。他勾选的是“肾脏”。
真讽刺。他们当年签下捐献志愿时,大概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兑现”。
我设计了一种装置——特制玻璃容器,接上微型蠕动泵,可以让取出的器官在保存液中模拟搏动。
每个器官的“跳动”频率,经过精确计算,会随着时间逐渐减缓,在目标日当天完全停止。
这是他们的生命倒计时。
也是芸芸的生命延续——他们用器官,为她补上被偷走的时间。
复仇第一天的凌晨1点。王成住在城西的老小区,我用复制的门禁卡进入小区,用技术手段开了他家的锁。
他睡得很沉。睡前喝了酒,看来这三年,他过得也并不安心。
我戴上手套,注射器针头刺入他的静脉。
琥珀酰胆碱,肌肉松弛剂。剂量经过精确计算:足够让他全身麻痹,包括呼吸肌,但不会立即停止心跳。
我需要一颗还在跳动的、健康的心脏。
他睁开了眼睛。惊恐,难以置信,然后是无法呼吸的绝望。
“认得我吗?”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瞳孔放大。
“三年前,你送来那批药时,有没有想过会害死人?”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不用回答。”我打开手术灯,光芒照亮他苍白的脸,“你的心脏,会替我记住。”
手术过程很顺利。我的手指很稳,像当年在医学院第一次做解剖那样稳。
切开皮肤,分离肌肉,锯开胸骨,暴露胸腔。
那颗心脏在纵膈中跳动,健康,有力,属于一个害死别人却活得好好的男人。
我完整地取下它,放入准备好的低温保存液,连接上蠕动泵。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我在容器旁放下纸条:「倒计时 29 天」。
29天后,是芸芸的忌日。那时,这颗心脏会停止跳动。
离开前,我擦了所有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带走了注射器和药品包装。
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王成躺在那里,胸口空洞,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
芸芸最后也是这样望着天花板的吗?
林晚晚比王成警惕。
她住在高档公寓,装了监控。但我通过了特殊手段屏蔽了监控信号十分钟——足够我进门。
她睡前在练瑜伽。我透过门缝看见她对着镜子伸展身体,健康,充满活力。
芸芸曾经也想练瑜伽,但心脏不好,医生不建议。
注射琥珀酰胆碱时,她挣扎了一下,针头差点脱落。我按住她的手臂,低声说:“别动。”
她认出了我,眼泪瞬间涌出。
“对不起…对不起张医生…”她含糊地说,“是王成让我们闹的…他说闹大了医院会给钱…”
“给了多少?”我问。
“二十万…我们三个人分…”
二十万。芸芸的命。
手术刀划开她的腹部时,我在想:肝脏是排毒器官。
这个人心里这么多毒素,肝脏负担一定很重吧。
取出的肝脏果然有些脂肪浸润。但没关系,它还能工作26天。
「倒计时 26 天」。
汤大海原本应该是第三个。
但计划出现了偏差——那个叫戚雨的女警察查得太快了。她竟然通过玻璃容器追到了生产厂家,还查到了捐献登记表。
周雅警告我:“警察盯上平安卫生院了,他们可能会发现‘高代勋’是假的。”
更麻烦的是,她那个开酒吧的朋友叶少柒。
那个女人身手太好,我差点栽在她手里。左手手腕的伤口很深,不得不包扎。
“你必须暂停。”周雅说,“至少等风头过去。”
“来不及了。”我看着墙上的时间轴,“倒计时不能停。停了对芸芸不公平。”
周雅沉默了很久,说:“那就换一种方式。”
她给了我一个地址——城郊的“老药铺”,可以买到马钱子提取物。“如果警察追查,会先查那里。店主描述的特征,可以误导他们。”
“你需要争取时间,完成最后一例。”她说,“然后,离开立县。”
我摇摇头:“我还有一件事没做。”
汤大海成了出租车司机。他常在酒吧街附近趴活,深夜接送醉酒的客人。
我用假身份叫了他的车,说去郊区。路上,我坐在后排,用沾了麻醉剂的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他挣扎得很厉害,车子在路上划出S形。我不得不拿出刀抵住他的脖子:“停车,不然现在就死。”
他停了车。
郊区废弃工厂里,我完成了第三台“手术”。取肾脏比取肝脏复杂一些,但我的技术更熟练了。
汤大海在麻药失效的间隙醒来,看见自己敞开的腹腔,发出非人的惨叫。
“芸芸…芸芸当年是不是也这么疼?”我问。
他哭喊着求饶,说钱可以还,可以作证,可以揭露王成和周明轩…
“太晚了。”我说。
肾脏放入容器,连接泵管。「倒计时 23 天」。
但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23天了。
戚雨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
她不仅查到了医院失窃的器械,查到了捐献登记表,甚至开始怀疑周明轩。周雅告诉我,警方在重新调查三年前的医疗事故。
“他们可能会发现药品记录的修改痕迹。”周雅说,“我舅舅…已经开始害怕了。”
“他应该害怕。”我说。
周雅看着我,眼神复杂:“那些器官…真的在跳动吗?”
“在。”我说,“就像芸芸还活着。”
“但芸芸已经死了。”她轻声说,“你做的这一切,她不会知道的。”
“我知道。”我说,“这就够了。”
周雅离开前,给了我一个小瓶子。“这是慢性神经毒素,微量添加在饮食中,三个月后会出现震颤、记忆力减退…需要专人护理。”
“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舅舅最近睡眠不好,我在给他炖安神汤。”她笑了笑,“他需要被照顾。而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我收下了瓶子。
那天晚上,我在仓库里看着三个跳动着的器官,忽然想起周雅的话:“你做的这一切,她不会知道的。”
但芸芸知道的。
我记得她七岁时,我背着她去上学。路过公园,看见几个大孩子欺负一只受伤的麻雀。芸芸从我背上滑下来,走过去捡起麻雀,对那些孩子说:“它妈妈会着急的。”
那些孩子哄笑:“它都快死了!”
芸芸抬起头,很认真地说:“可是它还活着呀。活着的,就不能被欺负。”
她还活着时,被欺负了。
现在,我在替她还手。
警察找到了仓库。
比预计的快。我知道是叶少柒那条线暴露了——伤口、马钱子、老药铺…线索串起来了。
我提前转移了重要物品,但故意留下了一些:玻璃容器、手术器械、还有墙上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