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山顶,风声鹤唳。那块被阵法温养过的青石板,此刻成了风暴的中心,而风暴眼中的张不凡,却静如止水。
“少爷,你……你紧张吗?”郑志肃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双手紧紧攥着一个朴素的陶土罐,里面装着他耗费心血炼制的“抗雷散”,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因为充血而泛出骇人的白色。这位平日里面对千军万马的阵法都能从容布下的百年阵师,此刻竟像一个初次踏上战场、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新兵,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忧虑。
苏晓棠则显得从容许多,她斜斜地靠在旁边一棵虬结苍劲的桃树上,那柄青锋剑被她随意地斜插在身前的泥土里,剑身上流转的青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让她那本就清冷的容颜更添了几分冰霜般的质感。“紧张什么?”她瞥了郑志肃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惯有的淡漠与调侃,“你忘了上次你在通天塔第三层引气入体,手抖得连最基础的阵盘都握不住,最后还是少爷分出一缕心神帮你稳住的?区区合体之劫,少爷见得多了。”
郑志肃被说得老脸一红,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蹲在青石板的边缘,双手捧着那个刻满了繁复纹路的阵盘,全神贯注地调整着脚下那座巨大避雷阵的角度。随着他指尖的拨动,一道道金色的阵纹如同活物般,在地面上迅速织成一张覆盖了方圆百丈的巨大光网。每一根金线都闪烁着细碎而坚定的光芒,彼此交织,构成玄奥的符文,散发着稳定而强大的气息。“少爷,雷劫还有一刻钟到。”他沉声报告,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属下建议,先将‘聚灵阵’开到最大。荔树仙的生命之力虽然温和,但胜在绵长,能帮您完美地扛下前两道天雷,为您争取到最宝贵的适应时间。”
张不凡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只见他动作轻柔地抬起右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掌心放在自身胸前那块独特的荔枝纹路印鉴之上。就在眨眼之间,一种难以言喻且令人陶醉至极的温暖气息,仿佛被禁锢许久之后终于获得自由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其元婴内部喷涌而出!而这种奇妙无比的气息,正是那棵神秘莫测的荔树仙人竭尽全力所传递过来的宝贵生命力啊!
它既没有天地灵气那种暴躁易怒的脾气,又不似雷劫之力那样锋芒毕露,而是宛如世间至臻至纯的温泉之水一般,轻柔而持久地浸润着张不凡身上的每一处肌肤和组织,甚至深入到了每一个细微的细胞之中。此时此刻,张不凡能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躯就如同那历经岁月沧桑后早已枯竭多时的古老海绵一样,正如饥似渴且毫无保留地吮吸着这股源源不断涌现而出的神秘力量——生命之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奇妙体验愈发强烈起来,他全身上下由里及表都渐渐被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所笼罩,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气与旺盛生命力。
更奇妙的变化,发生在他的元婴之上。他能“看”到,自己的元婴正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不断地变大、凝实。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眉眼模糊的元婴小人,此刻竟已经涨到了磨盘那般大小,五官清晰,神情专注,仿佛一个缩小版的自己。而元婴的表面,正开始浮现出一幅幅泛着金色光芒的画面,如同神佛身上的经文,被一针一线地刻印上去。那是他从小到大,生命中最珍贵的片段:第一次在通天塔下,仰望那高不可攀的塔尖;第一次在战场上,郑重地收下郑志肃的灵魂契约;第一次与苏晓棠并肩,在月下斩杀妖邪……每一幅画面都承载着一份情感,一份执念,它们化作了元婴最坚固的守护,让他的道心,前所未有的稳固。
“来了。”
苏晓棠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郑志肃和张不凡的心中同时炸响。
话音未落,天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那声音仿佛要将苍穹撕裂,整个青丘山都为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道粗如水桶的紫色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和刺耳的嗡鸣,撕裂了厚重的乌云,如同天神降下的神罚之矛,直直地朝着张不凡的头顶劈了下来!
“起!”郑志肃暴喝一声,双手猛地将阵盘按在地上。他脚下的避雷阵瞬间光芒大作,那张覆盖了百丈的金色大网骤然亮起,无数道金色的阵纹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死死地缠住了那道紫色闪电。那狂暴的雷电之力在金色藤蔓的束缚下疯狂挣扎,发出“滋滋”的声响,但终究被强大的阵法之力引导着,改变了方向,如同一条被驯服的巨蟒,狠狠地砸向了旁边那口深不见底的深潭——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山顶都仿佛被抬起了三分。深潭的水被瞬间炸起,化作一道高达十丈的巨大水幕,无数水珠在雷光的映照下,如同漫天洒下的碎钻,随后又化作一片迷蒙的雨雾,笼罩了整个山顶。
张不凡就站在这片雷与水交织的雨雾之中。他身上的墨绿道袍被打湿了一半,紧紧地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因常年修炼而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充满了力量感。他缓缓伸出手,接住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那滴雨水落在他的掌心,并没有滑落,而是瞬间化作一缕精纯的、带着淡淡电弧的灵气,钻进了他的经脉之中。这是第一道雷劫的余波,虽然狂暴,却蕴含着淬炼肉身的奇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正在与元婴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深度贴合。原本,肉身与元婴就像是两件尺寸不太合身的衣服,彼此之间总有些空隙与隔阂;而此刻,在雷劫余波的冲刷下,这两件“衣服”正在被一根无形的针,一针一线地、紧密地缝合在一起。每缝合一处,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胸口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像在寒冬腊月里,喝下了一杯最醇厚的温蜂蜜水,从里到外都透着舒坦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