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雷,扛过去了!”郑志肃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得像个孩子,因为动作过大,他背上的药篓一阵摇晃,里面精心采摘的凝血草“哗啦啦”滚了一地,他却浑然不顾,只是指着张不凡,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少爷!少爷你看!您的头发都一根没焦!”
苏晓棠缓缓收回了搭在剑柄上的手,她没有理会郑志肃的激动,而是伸出纤长的手指,从空中轻轻捻起一片被刚才那道雷劫的高温瞬间烤焦的桃花瓣。那片曾经娇艳的粉色花瓣,此刻已经变得焦黑卷曲,脆弱不堪。它落在苏晓棠白皙的掌心,只停留了一瞬,便在无形的剑气之下,彻底化作了最细微的灰烬,随风飘散。“别高兴得太早,”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像山巅的积雪,“对于合体之劫而言,这第一道雷,连开胃菜都算不上,最多算是饭前的清口茶。”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判断,天空中那厚重的铅云再次翻涌起来,比之前更加狂暴。一道更加粗壮、更加璀璨的雷光,如同一条从天而降的青色怒龙,带着一股能将灵魂都灼烧的焦糊味道,轰然劈下!
这道雷是青色的,比第一道紫色闪电整整粗了一倍,它所过之处,空气都被高温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景象,就像一根烧红的巨型铁条,狠狠地砸在了滚烫的铁砧上。
“稳住!”郑志肃大喝一声,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脚下的避雷阵在接触到这道青色雷劫的瞬间,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响,那张巨大的金色光网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甚至凭空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郑志肃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掌猛地按在阵盘之上,将自己体内磅礴的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进去。金色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入阵法,那些裂纹在光芒的照耀下,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愈合。
即便如此,还是有部分雷劫的余力穿透了阵法的防御。张不凡身上的墨绿道袍,被这股力量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下面古铜色的肌肤。然而,那被撕裂的伤口处,并没有流出鲜血,反而泛着一层淡淡的、温润的金色光芒。那是被雷劫之力直接淬炼过的痕迹,仿佛他的血肉之躯,正在被一层薄薄的金色神金所覆盖,被镀上了一层不朽的光华。
“少爷!”郑志肃看到那道口子,心疼得仿佛割在自己身上。他顾不上维持阵法,抓起地上的陶土罐,将里面的“抗雷散”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撒在了张不凡的伤口上。那淡紫色的药粉接触到肌肤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起一阵白烟,伤口周围那股焦糊的味道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疼吗?”他紧张地问,声音都在发抖。
张不凡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非但没有感到疼痛,反而清晰地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阵阵清凉——那是抗雷散的药效正在发挥作用,薄荷脑的凉意渗透肌肤,将雷劫带来的灼痛感彻底压制了下去。他抬头望了眼天,只见那翻涌的云层深处,第三道雷劫已经开始酝酿。那紫色的电光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像一条条拥有生命的毒蛇,在云层中疯狂地扭动、盘结,其散发出的威压,比前两道加起来还要凶险、还要恐怖。
“郑大哥,”张不凡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这声音穿透了雷劫余波的轰鸣,清晰地传入郑志肃的耳中,“把聚灵阵开到极致。”
“是!”郑志肃应了一声,这一声应答,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灌注其中。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去计较灵力的消耗,不再去担忧阵法的负荷。他双手快速结出一连串繁复而古老的印诀,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仿佛演练了千万遍。他手中的阵盘,在他的操控下,不再是旋转,而是化作了一道金色的虚影,高速运转,发出“嗡嗡”的轰鸣,仿佛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巨兽,在发出震彻天地的咆哮。
地面上,那原本只是发亮的阵纹,此刻光芒大盛,金色的光华几乎要从地面上溢出来,将整个山顶都染成了一片神圣而庄严的金色。那光华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如同流动的熔金,在阵纹的轨迹上奔腾不息。每一道阵纹都像是一条被激活的金色河流,它们彼此交汇、融合,最终汇聚成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直插云霄,仿佛在向那降下天威的苍穹,发出凡人最不屈的挑战。
张不凡再次将手掌,重重地按在了胸口的荔纹之上。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神识完全沉入识海深处,与那片属于荔树仙的小世界,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彻底连接。他不再是索取,而是以一种平等的、共生的姿态,向那个沉睡的世界,发出了最诚挚的呼唤。
下一秒,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也更为精纯的生命之力,如决堤的江海,从他的元婴深处奔涌而出。这股力量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滔天巨浪。它带着草木的芬芳,带着阳光的温暖,带着万物初生时的勃勃生机,瞬间将他的元婴和肉身包裹起来,形成了一层看不见、却能清晰感知到的、温润而坚韧的膜。这层膜,仿佛是由无数个微小的生命符文构成,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狂暴,却又与整个天地灵气保持着和谐的共鸣,它不是壁垒,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融合。
当第三道雷劫,那道融合了毁灭之紫与撕裂之青、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重新归零的末日光柱,从天而降时,张不凡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动作。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笔直,如同一棵扎根在天地间的古树,任由那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轰击在自己身上。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冲击并未到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所有观想中的场景都没有发生。他只是感觉到,雷劫那狂暴到足以瞬间蒸发一座山脉的力量,在接触到那层生命之膜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被迅速地消解、分化、吸收。那层生命之膜,像一个拥有无穷智慧的转化器,它将雷劫中最狂暴、最具有破坏性的能量层层剥离,然后将其转化为最纯粹、最温和的生命本源,再反过来,滋养着那层膜本身,让它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凝实。
那感觉,就像一个用尽全身力气挥出的重拳,却打在了最柔软、最富有弹性的棉花之上。所有的力量都被化解于无形,所有的冲击都被转化为一种温和的推动力。张不凡甚至能“看”到,那道巨大的雷劫光柱,在接触到他身体周围三尺范围时,便自动分解成无数条细小的电蛇,它们不再狂暴,反而像温顺的宠物,围绕着那层生命之膜游走、嬉戏,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无形。
他的身体,在这场毁灭与新生的转化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骨骼,在雷劫的锤炼下,变得如同万年玄铁,坚硬无比;他的经脉,在生命之力的滋养下,变得如同天河,宽阔而坚韧;他的血液,在两者的融合下,每一滴都蕴含着雷霆的威能与生命的精华,如同流动的熔岩。他的元婴,在这场洗礼中,彻底与肉身合二为一,再无分毫隔阂。他不再是一个拥有元婴的修士,他就是元婴,元婴就是他,他的身体,就是他最完美的道器。
山顶之上,金光与雷光交织,神圣与毁灭共存。郑志肃拼尽全力维持着阵法,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苏晓棠紧紧地握着剑柄,她的剑心感应,第一次无法清晰地判断出张不凡的状态,那气息时而强大如神明,时而平凡如草木,充满了矛盾与和谐。他们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片刻,张不凡已经完成了一次生命层次的跃迁,真正地踏入了那传说中的合体之境。他不是扛过了天劫,而是将天劫,化作了自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