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在小路上慢慢移动。
远处，周甜妹的厨房飘出烟，空气里有蜜糖和奶香。林宇的大嗓门从直播间里传出来：“老铁们！看见没！这无花果会流蜜！这就叫‘树上挂糖罐’！”
海滩上，金元宝带着几只小狼崽追着海浪跑。浪花卷过来，小狼崽们吓得掉头就跑。金元宝得意地甩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嘲笑它们。
云栖月看着这个景象，嘴角弯了弯。顾沉舟在她旁边走着，没说话，气息很稳定。
日子好像就该是这个样子。
但外面的世界，显然不这么认为。
**
第二天早上，楚意涵抱着平板电脑和一摞打印的邮件，脚步很快地找到了云栖月。她正蹲在新开辟的香料试验田里。
“云总，”楚意涵的声音比平时急促，“您要看看这个。”
云栖月用小铲子给一株葡萄柚苗松土。那苗是刚移栽的，叶子还耷拉着。她头也没抬地问：“又是来谈合作的？”
“不止。”楚意涵把平板递过去，“昨天新增了四十七封合作邮件，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这些——”
她点开几封做了标记的邮件。
“这一封，来自阿联酋一个王室办公室的函件。他们询问能否为一位王妃建立专属供应线，说价格不是问题，并且愿意提供便利，包括私人飞机和港口使用权。”
“这封，来自欧洲一个古老家族的信托基金。他们想谈‘幻灵’品牌全球独家代理权，暗示他们在各国的渠道有影响力。”
“这封最直接。一个硅谷公司cEo的助理发来的，说他老板的妻子痴迷‘疤痕玫瑰’，希望能和岛主通话。邮件还附上了一个生物科技实验室的资源清单，作为诚意。”
楚意涵停顿了一下，翻到下一页的数据：“林总那边的俱乐部，这个月积分榜前十的消费门槛推高了三倍多，就是为了抢每月固定的三十瓶。苏氏海外专柜的预约已经排到十四个月后了，黄牛把预约资格炒到了五位数美金。”
云栖月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手套上的土，接过平板快速扫了几眼。
邮件的措辞有的恭敬，有的傲慢，但核心意思都一样：我要你的东西，要很多，要立刻拿到，钱不是问题。
她没有说话，走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望着眼前的试验田。
葡萄柚苗、天竺葵、薰衣草，还有角落里两株被顾沉舟特意叮嘱要照顾的乳香和没药小苗。它们都才刚在这片土地上扎根，还很脆弱。
远处是她熟悉的花田、果园和牧场。规模就这么大，土地的产出都是计算好的。灵泉的滋养也不是无限的，它像一种催化剂，让植物长得更好，而不是拔苗助长。
“意涵，”云栖月开口，声音平静，“我们现在，玫瑰、薰衣草、洋甘菊这几种，加上新添的薄荷和艾草，一年到头，能匀出去多少？”
楚意涵立刻调出另一个表格，心算了一下：“除去留种的、制作纯露和衍生品的原料，再扣掉岛上消耗和人情往来，能保证品质、稳定供应的精油，所有品类加起来，年产量大概是两千瓶。这是极限了。再扩大产量，就会降低品质，或者伤害土地。”
两千瓶。听起来不少。
但放到全球市场，放到那些挥舞着支票的人群里，连水花都溅不起来。
云栖月点点头，心里有了数。她站起来，走到试验田边，伸手碰了碰一株天竺葵的叶子。叶子有毛茸茸的触感，散发出类似玫瑰又带着薄荷的香气。
“草木有灵，取用有度。”她低声说，像是在对植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楚意涵看着她。
“回复所有正式的邮件，”云栖月转过身，语气确定，不容置疑，“以‘幻灵’和雾栖岛的名义。核心就两点：第一，感谢厚爱。第二，公布新规则。”
她停了一下，清晰地说道：
“从今天起，任何个人，凭唯一的身份证明，在全球所有‘幻灵’官方渠道，每年只能购买一瓶正装精油。不限制品类，但限制总量。一年，一瓶。”
楚意涵呼吸停顿了一下：“云总……这……”这已经不是限量，是“绝量”了。她能想象这个消息发出去，会引起怎样的风暴。
“规则就是规则。”云栖月说，“附上一句我手写的话：‘草木有灵，取用有度。’扫描了发出去。官网、所有专柜、俱乐部，同步公告。”
她看向楚意涵：“执行细节你和林总、苏家那边敲定，身份核验要严格，不能有漏洞。以后我们的产能，就按这个规则分配。”
楚意涵深吸一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明白。我马上去办。”她知道，这不是商量，这是决定。
消息发出去那天，全球的奢侈品和护肤圈，直接原地爆炸。
“她疯了吗？！一年一瓶？她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捧着钱等她？”
“太傲慢了！没有品牌敢这样对待顶级客户！”
“取用有度？哈！说得真好听！不就是饥饿营销吗？！”
咒骂、嘲讽、惊呼充满了各个圈子。但同时，另一种情绪在涌动——越是得不到，越是证明它的价值。
真正顶层的人反而沉默了。他们看着那手写的“草木有灵，取用有度”八个字，品味其中的意思。这不是商业策略，这更像一种……来自土地的法则。
林婉清顶住了压力。她的电话再次被打爆，但这次，她腰杆挺得很直。
“李太，不是我拿架子，是岛上的规矩定了。一年一瓶，多了没有。您积分高，今年的‘玫瑰’肯定有您的，但明年……还要看您今年的支持。”
“王总，真不是钱的问题。您就是把金山搬来，岛主也说了，一人一年一瓶。这是对产品的尊重，也是对客人的尊重——好东西，得细细品。”
苏氏集团海外公关部的回复变得很简单：“感谢垂询。新规已定，敬请理解。‘幻灵’，只为懂得等待和珍惜的人存在。”
合法渠道，瞬间进入了“冻结”状态。每年一瓶的额度，让每一瓶还没生产出来的精油，都已经被金字塔尖的人预定了。
巨大的需求真空，像一个黑洞，吞噬了理智。
黑市应运而生，并且迅速狂欢起来。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私下转让。一位夫人用掉了今年的额度，但急着送礼，就用三倍的价格从另一位贵妇手里“转让”了购买资格。
很快，专业的“黄牛”和掮客嗅到了比毒品更暴利的机会，加入了进来。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收集拥有购买资格的VIp信息，甚至组建了代拍网络。
一瓶官方售价一万美金的“疤痕玫瑰”精油，在黑市暗网平台的起拍价就是五万美金。经过几十轮竞价，最终成交价是十八万五千美金。
买主信息是隐藏的，只显示来自中东。
花边小报开始用夸张的标题吸引眼球：《石油王子豪掷八十万美金，只为博佳人一笑！》《华尔街巨鳄嫁女，嫁妆竟是一瓶东方精油！》
黑市价格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正品“幻灵”精油，成了比珠宝、腕表更硬通的“社交货币”和“资产证明”。
它小众，难得，拥有神话般的效果，完美符合顶级阶层对“独一无二”和“健康”的追求。
疯狂之下，阴影也随之滋生。
在欧洲某个小国，一位子爵夫人在沙龙上，得意地展示她买到的“真正薰衣草”。
当晚使用后，脸上长满红疹，又痛又痒，紧急送医后被诊断为接触性皮炎。她买到的是用劣质香精和化学物质勾兑的假货。
消息虽然被压了下来，但仍在顶级圈层里引起一阵恐慌。
假货，已经出现了。
林婉清和苏挽几乎同时收到了消息。
林婉清气得脸色发白，立刻让法务部门起草了严厉的公告，公布了官方渠道清单和防伪方法——在特定波长的紫光灯下，每瓶正品“幻灵”精油的瓶底，都会浮现一个月牙水印。水印很淡，无法仿制，那是云栖月用特殊方法留下的印记。
苏氏集团则动用了资源，在多国同步发起了针对造假和黑市交易的诉讼，姿态强硬。
真与假的战争，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层面，悄然打响。
**
外面腥风血雨，雾栖岛上，却是一派踏实的景象。
限购令发布后，云栖月反而感觉轻松了些。规则定死了，麻烦就少了。产能就那么多，分完就行。剩下的时间，她能更专注地打理她的土地。
试验田里，那几株差点没活过来的葡萄柚苗，已经抽出了新叶，在阳光下很精神。
天竺葵开出了第一簇粉白色的花，香气清新。
薰衣草适应得很好，花序开始泛出紫色，香气比岛上原来的薰衣草更清冽、宁静，据说安神效果也更好。
最让人惊喜的是那两株乳香和没药。顾沉舟弄来时，它们就像两根枯柴，所有人都觉得活不了。云栖月没多说，只是单独圈了一块向阳、排水好的沙地，兑了稍浓的灵泉水，每隔几天就去看看。
就在大家快忘了它们的时候，枯柴般的枝干上，竟然冒出了绿色的芽点。
“活了！”周甜妹跑来告诉云栖月时，眼睛瞪得很大，“月月，那两个宝贝真活了！我早上看见的，还以为是沾了泥！”
云栖月过去一看，果然。虽然还很弱，但那股生命力已经透出来了。
她摸了摸嫩芽，心里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