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之地的空气本身就在燃烧。
艾伦·斯托姆每吸一口气，都感觉肺叶在灼痛，即使有维琳·星歌施加的次级火焰防护法术，那种无处不在的炽热依然如无数细针般刺穿着皮肤。他们匍匐在一处岩浆缓流的边缘高地，下方是一座由黑色曜石和凝固熔岩构成的露天殿堂——熔火王座的前厅，拉格纳罗斯麾下高阶将领的集会场所。
“视野太差了。”布雷恩·铜须低声抱怨，他的矮人体型在这种高热环境下尤为吃力，满脸通红，汗水刚渗出就蒸发成盐渍，“热气扭曲了光线，我的箭在三百码外就会偏离。”
“不需要你射击，只需要观察和记录。”维琳专注地维持着一个精巧的奥术透镜，将下方殿堂的影像和声音投射到团队面前的一块相对冷却的岩石平面上。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双手稳定如磐石。
莱拉尔·影刃保持猎豹形态，紧贴地面，他的自然魔法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七个……八个高阶元素领主。还有至少二十名烈焰德鲁伊。那个站在王座旁的是谁？不像元素生物。”
艾伦眯起眼睛。维琳调整透镜焦距，影像放大。那是一个暗夜精灵男性，但皮肤皲裂如干旱的土地，裂缝中透出熔岩的光芒，头发完全由跳动的火焰构成。他身披烧焦的树皮和金属片拼接的怪异甲胄，手中握着一柄仍在滴落熔岩的木杖。
“烈焰德鲁伊的首领。”塞拉·吉尔尼斯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保持人类形态，但双眼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自然的微光——那是古加尔的暮光残留与她的狼人诅咒交织产生的异象。正是这缕气息，配合维琳的伪装魔法，让他们得以骗过外围的火焰哨兵。“塔尔欣在庇护所的情报中提到过他：范达尔·鹿盔，曾经的塞纳里奥议会大德鲁伊，玛法里奥的继任者候选人之一。”
“范达尔·鹿盔？”莱拉尔变回精灵形态，声音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惊，“不可能……他在流沙之战后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牺牲了……”
“显然他没有牺牲，而是背叛了。”维琳冷静地说，“看他的眼睛。那不是被控制的迷茫，而是清醒的狂热。他自愿拥抱火焰。”
下方殿堂中，集会已经开始。
“——海加尔守护者正在集结！”一个由熔岩和岩石构成的巨大生物咆哮道，它的声音如同山崩。这是熔岩领主贝尔洛克，拉格纳罗斯最忠诚的副官之一，“他们在熔火前线种植了哨卫之树，企图将根系伸入我们的领域！”
“那就烧了那棵树。”另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由无数火星爆裂的噼啪声组成。奥利瑟拉佐尔，火焰之鸟，拉格纳罗斯的空军指挥官，她的形体在烈焰中不断变换，时而像凤凰，时而像燃烧的鹰身人。“我的孩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主人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让海加尔山的天空下起火雨。”
范达尔·鹿盔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声带被火焰灼伤过：“愚蠢。哨卫之树受到诺达希尔祝福和守护巨龙魔法的双重保护。正面强攻会让我们损失惨重，而玛法里奥正希望我们这样做——消耗我们的力量，为他们的总攻创造条件。”
“总攻？”第三位熔岩领主发出低沉的笑声。这是一个由移动的岩浆池构成的生物，中心处有一颗巨大的独眼——焚化者古雷曼格，火焰之地的工程大师。“德鲁伊和萨满们连稳定海加尔的地脉都做不到，还敢进攻火焰之地？”
“他们得到了援助。”范达尔展开手掌，火焰在空中勾勒出几个身影：萨尔高举毁灭之锤，玛法里奥召唤风暴，吉安娜凝聚冰霜，还有龙眠联军的红龙在云端盘旋。“大地之环的萨满、塞纳里奥议会的德鲁伊、肯瑞托的法师，甚至守护巨龙都在集结。月蚀之夜，三天后，他们将发动联合进攻，试图一举封闭火源之界与艾泽拉斯的主要裂隙。”
殿堂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岩浆流动的汩汩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然后贝尔洛克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让他们来！在火焰之地，我们的力量是无穷的！拉格纳罗斯主人的怒火会把他们烧成灰烬！”
“盲目自信正是玛法里奥希望看到的。”范达尔的声音陡然提高，“听着，我在塞纳里奥议会待了上万年。我了解他们的战术，了解他们的思维。这不是一场正面决战，而是一次精准的手术。他们的目标不是击败我们所有人，而是破坏‘永恒熔炉’——那个维持火源之界与艾泽拉斯连接的泰坦装置。一旦永恒熔炉停止运转，裂隙就会收缩，我们的军队将无法大规模进入物质世界。”
维琳的呼吸微微急促。“永恒熔炉……我在蓝龙军团的典籍中见过这个词。传说它是泰坦在塑造艾泽拉斯时用来平衡火元素的装置，后来被拉格纳罗斯占领并扭曲。”
“如果我们能知道它的具体位置……”艾伦低声说。
塞拉突然身体一僵，她的眼睛中紫黑色光芒剧烈闪烁。“有人来了……不是火焰生物……是暮光……”
她的话音未落，下方殿堂的边缘，一道暗紫色的裂缝凭空撕开。不是火焰的炽热，而是某种冰冷、空虚的黑暗。从裂缝中走出的身影让艾伦几乎要站起来——
是古加尔的信使，但不是食人魔本人。那是一个人类男性，身披暮光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苍白得不自然。他的步伐僵硬，仿佛一具被操纵的木偶。
“火焰领主们。”信使开口，声音双重叠加，正是古加尔那两个头颅的语调，“我的主人向你们致以问候。”
奥利瑟拉佐尔周身的火焰猛地高涨：“暮光的蛆虫！谁允许你踏入火焰之地？”
“共同的利益允许我踏入任何地方，火焰之鸟。”信使不为所动，“我的主人得知了海加尔守护者的计划。月蚀之夜的总攻。他还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比如，玛法里奥已经派遣一支精锐小队潜入了火焰之地，此刻可能正在某处监听这场集会。”
岩石高地上，所有人的肌肉瞬间绷紧。
“不可能！”贝尔洛克怒吼，“没有任何凡人能在火焰之地隐藏！”
“正常情况下，确实不可能。”信使缓缓抬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紫光亮起，“但如果他们中有人携带了暮光的印记，情况就不同了。我的主人几天前在玛洛恩庇护所留下了一个‘礼物’，那礼物现在正为潜入者提供伪装。”
塞拉的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紫黑与银色激烈交战。
“他在追踪我……”她嘶声说道，“古加尔通过残留的暮光能量感知我的位置……”
维琳立刻开始施法，奥术能量如蛛网般包裹住塞拉，试图隔绝那股暮光共鸣。“坚持住，塞拉。不要让他控制你。”
下方殿堂中，范达尔·鹿盔眯起燃烧的眼睛：“暮光印记？你说的是那个狼人？”
“正是。”信使点头，“她身上的诅咒本质是狂野自然之力与秩序约束的冲突产物，这种内在矛盾是暮光渗透的完美通道。我的主人慷慨地‘帮助’她稳定了这种矛盾，代价是一小缕永远无法驱散的暮光本质。现在，那缕本质就像信标，让我能感知到她的大致方向——”
信使突然转身，面朝艾伦团队隐藏的高地。
“——比如，就在那里。”
完了。
“撤退！”艾伦低吼，一把拉起塞拉。
但已经太迟了。
奥利瑟拉佐尔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双翼展开，无数火羽如箭雨般射向高地。贝尔洛克庞大的身躯开始冲锋，每踏一步都引发小型地震。古雷曼格则召唤出熔岩傀儡，从另一侧包抄。
“分头走！”莱拉尔变形成风暴乌鸦，抓起布雷恩飞向空中，“在预定的第二会合点集合！”
维琳拽住艾伦和塞拉：“传送法术在这种元素混乱区域不稳定，但我们可以短距离跳跃——抓紧！”
奥术光芒炸开。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三百码外的一处熔岩平台。但火焰之鸟的视力远超凡人，奥利瑟拉佐尔已经调转方向追来。
“她太快了！”塞拉回头，狼人形态自动显现，准备迎战。
“不，继续跑！”艾伦推着她前进，“维琳，能干扰她的感知吗？”
“火焰之地干扰所有非火焰法术——”维琳突然停下，从行囊中取出一个水晶瓶，“但也许可以用这个。”
瓶中装着她在海加尔山采集的“霜语泉水”，本是用来研究元素对抗的样本。她将瓶子砸碎在脚下，泉水接触灼热地面的瞬间，爆发出大团冰雾。极寒与炽热碰撞产生的白色蒸汽瞬间笼罩了数十码范围。
奥利瑟拉佐尔冲入蒸汽，发出愤怒的尖啸——火焰之鸟讨厌这种湿冷的障碍。
三人趁机冲进一条狭窄的熔岩隧道。隧道蜿蜒向下，温度越来越高，但追兵的声音暂时被甩在了后面。
“这里是哪里？”艾伦喘息着问，盾牌上的圣光在高温下明灭不定。
维琳快速检查着她的定位装置——一个小型奥术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元素干扰太强了……但我能感觉到前方有巨大的能量源。可能是……”
“永恒熔炉。”塞拉突然说，她的声音又出现了那种双重叠加，“古加尔的低语……他在指引我……不，他在嘲笑我……”
“塞拉，看着我。”艾伦按住她的肩膀，圣光温和地注入，“你是塞拉·吉尔尼斯，吉尔尼斯的利齿，我的同伴。不要让那个食人魔的声音覆盖你自己的意志。”
塞拉的眼睛中，银色光芒艰难地与紫黑抗衡。“他在展示……记忆。不是我的记忆，是……火焰的记忆。拉格纳罗斯与死亡之翼的盟约……暮光之锤作为桥梁……永恒熔炉不仅是通道，还是武器……”
“什么武器？”维琳追问。
“一把……烧穿世界之树根基的火焰之矛。”塞拉颤抖着说，“月蚀之夜，当艾泽拉斯的魔法潮汐达到最低点，拉格纳罗斯将启动永恒熔炉的全部功率，向诺达希尔发射一道聚焦的火焰光束。那光束会点燃世界之树的每一根根系，让海加尔山从内部燃烧……”
艾伦感到一阵寒意穿透了周围的炽热。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玛法里奥计划的总攻将正中敌人下怀——当联盟和部落的联军冲入火焰之地时，拉格纳罗斯的真正攻击将从他们背后袭来，直击毫无防备的诺达希尔。
“我们必须把这个情报送出去。”维琳说，“但信使已经暴露了我们的存在，火焰之地现在肯定全面戒严。原路返回不可能了。”
塞拉突然指向隧道深处：“古加尔的低语……他说如果我想活命，就继续向前。前方有‘另一条路’，一条连拉格纳罗斯都不知道的裂隙，由暮光之锤秘密维持，用于与火焰之地的‘合作’。”
艾伦与维琳交换了一个眼神。信任古加尔的指引？这无异于与魔鬼做交易。
但身后隧道中已经传来了追兵的声响——熔岩傀儡沉重的脚步声，火焰之鸟羽翼的呼啸，还有贝尔洛克那山崩般的咆哮。
“我们没有选择。”艾伦最终说，举盾向前，“但记住，塞拉，无论古加尔说什么，你都只听，不信。我们是你的同伴，我们不会放弃你。”
塞拉点头，眼中的银色光芒坚定了一分。
他们向隧道深处奔去。温度越来越高，岩壁开始呈现半熔融状态，脚下的地面软得仿佛随时会塌陷。最终，隧道尽头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巨大的地下熔岩湖边缘。湖中心，一座由泰坦金属和燃烧水晶构成的巨型装置正在运转，那就是永恒熔炉。它像一颗机械心脏般脉动，每一次搏动都从岩浆中抽取庞大的能量，通过顶端的聚焦水晶阵列储存起来。
而在熔炉基座的阴影处，一道暗紫色的裂隙静静旋转。它只有一人高，边缘不规则地脉动，与周围火焰的橙红色光芒格格不入。
“暮光裂隙。”维琳低语，“果然，古加尔在火焰之地安插了后门。”
“过去吗？”塞拉问，她眼中的紫黑光芒在靠近裂隙时变得活跃。
艾伦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刺痛喉咙。“过去。但准备好战斗。谁也不知道裂隙对面有什么。”
就在他们准备冲向裂隙时，永恒熔炉顶端的平台上传来了声音。范达尔·鹿盔站在那里，俯视着他们。他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悲悯的嘲讽。
“可怜的迷途者。”曾经的德鲁伊说，“你们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你们只是在延长它的痛苦。火焰净化一切，暮光重塑一切，这才是艾泽拉斯真正的未来。放下无谓的挣扎，加入我们。我能看到你们心中的火焰——战士的守护之火，法师的求知之火，狼人的生存之火。为何要压抑它们？”
艾伦举盾挡在同伴身前：“因为真正的力量不是放纵，而是控制。真正的守护不是毁灭，而是保全。范达尔，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成为德鲁伊吗？”
有那么一瞬间，鹿盔眼中的火焰似乎黯淡了一瞬。他低头看向自己燃烧的双手，声音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动摇：“我记得……但我看到了一条更好的路。一条不必永远平衡、永远妥协的路。火焰是纯粹的，是绝对的——”
“是毁灭性的。”莱拉尔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风暴乌鸦俯冲而下，布雷恩在半空中就射出了一箭，箭矢精准地射向范达尔的眼睛，逼他后退。
“你们回来了！”维琳喊道。
“甩不掉全部追兵！”布雷恩落地翻滚，“但这条隧道太窄，大块头暂时进不来！快走！”
贝尔洛克的咆哮在隧道中回荡，岩壁开始崩裂。
没有时间了。
艾伦抓住塞拉的手，冲向暮光裂隙。维琳紧随其后，莱拉尔和布雷恩殿后。就在贝尔洛克的熔岩巨拳砸碎隧道入口的瞬间，五人跃入那道暗紫色的裂缝。
冰冷。这是第一个感觉。与火焰之地的炽热截然相反的、吞噬一切的寒冷。然后是坠落感，仿佛跌入无底深渊。最后是声音——无数低语，无数嘶吼，无数疯狂的笑声和哭泣声交织成的混沌交响。
他们在暮光与火焰的夹缝中坠落，而裂隙的另一端，等待着他们的可能是比熔岩领主更可怕的真相。
跃入暮光裂隙并非逃脱，而是坠入更深层的陷阱。艾伦小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扭曲的位面夹缝——这里既不是纯粹的火焰之地，也不是完全的暮光领域，而是两者强行融合产生的畸形空间。物理法则在此失效，时间流速时快时慢，同伴们的身影在现实与幻象之间闪烁。塞拉身上的暮光残留与周围环境产生强烈共鸣，古加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几乎要覆盖她自己的意识。而在这片混沌的深处，他们发现了暮光之锤与拉格纳罗斯交易的真正证据：一座正在建造的巨型祭坛，用于将火焰之地与暮光领域永久连接。但要揭露这个阴谋，他们必须首先在疯狂的环境中保持自我，并找到返回艾泽拉斯的路径——或者，更危险地，继续深入，直抵火源之界最核心的裂隙，直面拉格纳罗斯本尊力量的辐射。当现实本身开始背叛他们时，信任成为唯一可靠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