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通道口灌进来，吹动叶璃额前的碎发。她站在岩地上，脚底踩着干裂的泥土，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荒原。
远处旗帜飘动，人影攒动。浮岳的战士列阵而立，手中武器泛着冷光。他们身后是翻涌的黑雾，像潮水一样缓慢推进。
谢无妄跟在她身后一步距离，肩上的月神锤没有放下。他扫了一眼四周地形，低声说：“左侧高地适合布防。”
汐瑶落在叶璃另一侧，指尖还残留着潮汐之力的微光。她抬头望天，云层厚重，雷气未散。
三人刚站定，地面震动起来。
一队骑兵从西面疾驰而来，为首之人骑着一头灰黑色巨狼，狼眼赤红，背上骨刺森然。那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贯穿眉骨至嘴角的疤痕，战甲上沾满尘土。
他在距三人十步外勒缰停狼，翻身下地，动作干脆利落。那头疾风狼低吼一声，伏在地上，双眼紧盯前方黑雾。
“我是苍牙。”他开口，声音粗哑，“幽原狼骑首领。”
叶璃看着他，没说话。她记得这个名字，也记得那些传闻——狼族暴戾嗜杀，曾屠尽整支商队。
但此刻这人站得笔直，目光坦然。
“我们不是来抢地盘的。”苍牙把手按在胸前，掌心朝外，“是来并肩作战的。”
他回头抬手一挥。身后的狼骑纷纷下狼，列成三排，整齐划一。有人举起骨笛，有人握紧战斧，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叶璃身上。
“冥渊控制过我的族人。”苍牙说，“我亲手杀了被腐化的父母。我不信命，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叶璃终于动了。她拔出腰间月神剑，剑身轻震，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狐火顺着剑尖燃起，沿着那道线蔓延半尺，随即熄灭。
这是回应。
谢无妄看了她一眼，把月神锤扛得更稳了些。他往前半步，与她并肩而立。
“你们有多少人？”他问。
“三百二十七。”苍牙答，“能战者二百八十九，其余是伤员和后勤。”
“浮岳这边有四百一十六。”汐瑶接话，“包括术师和弓手。”
“加起来七百多人。”谢无妄计算着，“对面……”
他望向远处。
黑雾已经逼近到两里之外。隐约能看到其中移动的身影，有的佝偻如兽，有的四肢扭曲，步伐却整齐一致。
“不是普通尸群。”苍牙眯眼，“它们在听令行事。”
“那是前锋部队。”汐瑶说，“真正的主力还在后面。”
她抬起手，潮汐之力再次浮现，凝成一面水镜悬于空中。镜中映出远方景象——黑雾深处，无数触手状物体在地面爬行，连接着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们共用意识。”她说，“杀一个，等于激怒一群。”
短暂沉默。
然后苍牙笑了声，笑声不大，却透着狠劲。
“那就别让他们脸上。”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队伍，几步后又停下。
“我们守左翼。”他说，“狼群擅长包抄和突袭，不会拖后腿。”
叶璃点头。
苍牙翻身上狼，坐姿挺直。他举起右臂，掌心向上。身后的狼骑立刻响应，有人吹响骨笛，声音尖锐穿透风沙。
那头疾风狼仰头长啸，其余战狼跟着呼应。声浪滚滚而去，竟将迎面吹来的黑雾逼退数寸。
汐瑶飞身跃起，潮汐之力托着她升到半空。她双手张开，水幕屏障再次展开，覆盖整个联军阵地前方。
“我能撑住这片区域。”她在空中喊，“只要你们不后退。”
谢无妄走到阵前，把月神锤插入地面。雷能顺着锤柄渗入土中，与地脉相连。他闭眼片刻，感受着地下能量的流动。
“浮岳的符文阵还能用。”他说，“我把雷能接进去，可以加强防御。”
叶璃站在最前方，赤金双眸盯着不断逼近的黑雾。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在苏醒，不是疼痛，也不是灼烧，而是一种沉睡已久的共鸣。
她抬起手，掌心向下。狐火从指尖滴落，渗进泥土。那火不灭，反而顺着地面裂缝向前爬行，像是在探路。
突然，她手腕一抖。
心焰罗盘动了。
不是强烈的震动，而是轻微的一颤，像钟摆轻轻敲了一下。
她看到了什么。
一瞬间的画面：一片废墟中央，站着两个背影，一高一矮，中间连着一道光。周围星辰倒转，时间仿佛错乱。
画面消失。
她喘了口气，手指收紧。
“它们快到了。”她说。
所有人看向远方。
黑雾停止推进。
风静止。
连沙尘都悬在半空。
下一瞬，第一具尸兵踏出黑雾。它全身漆黑，关节处泛着紫光，双手化作利爪，指甲长达半尺。它迈步向前，脚步沉重。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越来越多。
它们排列成阵，无声前行，地面因重量而微微下陷。
苍牙低喝一声，狼群全部伏低身体，獠牙外露。
汐瑶在空中调整屏障角度，水流变得更厚实。
谢无妄睁开眼，左手搭上锤柄。雷能在铠甲表面重新游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叶璃没有动。
她站在那里，像一根钉子扎进大地。
直到第一波尸兵冲到五十步内，她才缓缓抬起剑。
“准备。”她说。
没有人回应。
所有人都已就位。
左翼狼骑分散成小队，随时准备包抄。浮岳战士列成方阵，术师居后，弓手上弦。汐瑶的水幕屏障横贯前线，阻挡正面冲击。谢无妄的雷能接入符文阵，地面开始浮现淡蓝色纹路。
士兵冲锋。
它们的速度比想象中快，眨眼间冲到三十步。
叶璃挥剑。
狐火炸开，沿着地面扑向敌阵。火焰撞上水幕，没有熄灭，反而顺着水流攀爬，在屏障表面形成一层燃烧的薄膜。
这是新战术。
火借水势，扩散更快。
第一排尸兵撞上屏障，瞬间被高温蒸发部分躯体，动作迟滞。后面的来不及收势，接连撞上，堆叠在一起。
苍牙抓住时机。
他吹响骨笛，音波如刀割裂空气。狼群同时启动，从左右两侧绕出，直扑敌军侧翼。
一头战狼跃起，咬断一具尸兵的脖颈。另一头用尾部骨刺贯穿敌人腹部。狼骑战士趁机出手，斧劈、矛刺、箭射，配合默契。
谢无妄双手结印，雷能引爆符文阵。地面炸开数道裂缝，电弧从中窜出，击中密集区域，当场清空一片。
汐瑶维持屏障稳定，同时分出一股水流缠住一名试图飞跃的尸兵，将其甩向狼群包围圈。
战局暂时稳住。
但叶璃知道这才刚开始。
她盯着黑雾深处，那里还有更多东西没有出来。
她的掌心还在流血，伤口被灰尘染成暗褐色。月神剑插在地上，剑柄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抬起头，对谢无妄说：
“它们的目标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