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谷覆灭后的第二十日，千流屿以西三百里，一座无名荒岛。
岛心处，江澈盘膝坐在一方天然形成的礁石平台上。海潮在他身周三丈外便悄然分开，形成一个无水真空的球形领域——这是涅盘四阶修为自然形成的“领域雏形”。
他睁开眼睛，瞳孔深处，混沌气流如星云缓缓旋转。
与赤衍天死战留下的所有暗伤，已在三日前彻底痊愈。不仅如此，那一战中他强行融合三种源火、燃烧生命施展“焰诀三尺”的经历，虽险些令他形神俱灭，却也像一把重锤，将他的修为根基锻打得更加坚实。
涅盘三阶到四阶，本是一道分水岭。寻常修士需十年苦功，而他借那一战的生死感悟与涅盘凰焰本源的修复之力，硬生生在二十日内跨了过去。
“还不够。”江澈喃喃自语。
他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三色光华——玄元重水焰的深蓝、涅盘凰焰的淡金、太乙庚金焰子火的锋锐金芒。三色火焰在混沌真意的统御下缓缓交融，演化出种种玄奥轨迹。
“若当时我是涅盘六阶……”江澈握紧拳头，火焰湮灭，“施展焰诀三尺时，就不必燃烧生命。就算正面硬撼融天期，配合焚血逆脉诀……也有一战之力。”
三个月。
他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内，必须突破到涅盘六阶。
这不仅是为了应对可能来自匠神山或合欢宗的威胁，更是因为——他需要实力去探寻“天阶本源蕴神丹”的下落。苏芸的道伤已治愈七成，但若要完全恢复她全盛时期融天期中期的修为，唯有那传说中的丹药。
“芸儿……”江澈望向千流屿方向，眼神温柔了一瞬。
就在这时——
“小弟弟想姐姐了？”
慵懒妩媚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熟悉的狐族韵律。
江澈身前的空间如水波荡漾，一道窈窕身影款步而出。璃幽今日未着往日的红裙，而是一身月白色广袖流仙裙，裙摆曳地，九条雪白狐尾在身后自然舒展，末端泛着淡淡的月华光泽。
她出现的瞬间，整座荒岛被一层无形的领域笼罩。海浪声、风声、甚至天地灵气的流动声，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静谧，仿佛这片空间已从世界中被单独切割出来。
“璃幽前辈。”江澈起身行礼，“多谢前辈当日相助。”
“叫姐姐。”璃幽走近，纤纤玉指轻点江澈额头，“还有，别这么客气。姐姐帮你，是因为姐姐乐意。”
她转身，看向领域外某个方向——那是千流屿，苏芸所在之处。
“苏妹妹在玲珑阁看着呢。”璃幽轻笑，声音却带着某种郑重，“不过姐姐设下的‘九尾幻域’，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有些话……姐姐想单独对你说。”
江澈心中一凛，隐约猜到了什么。
璃幽走到他面前，两人距离不过三尺。她仰头看着他，眼中的媚态尽数收敛，只剩下一种近乎纯净的认真。
“江澈。”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姐姐喜欢你。”
海风在领域外凝固。
江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璃幽伸手按住了唇。
“听姐姐说完。”璃幽收回手，转身望向大海，“我们玄冥天狐一族，血脉里刻着两样东西——魅惑，与痴情。”
“魅惑是天赋，是对外的面具。但痴情……是宿命，是对内的真心。”
她侧过脸，月光洒在她精致的侧颜上:“一旦爱上一个人，便是生生世世。就算不能在一起，就算那个人心里有别人，我们也会一直等，一直对他好。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也不想改。”
璃幽转回身，眼中泛起淡淡的水光，嘴角却带着笑:
“所以小弟弟，你不用有负担。姐姐喜欢你，是姐姐的事。你可以继续爱你的苏妹妹，可以把她当成你的唯一——姐姐不会怪你，更不会伤害她。”
“姐姐只是要你知道，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助……只要你开口，姐姐都会在。”
她走近一步，几乎贴到江澈胸前，仰头看着他:
“这几战，姐姐帮你，不是因为你欠我人情，也不是因为那枚化形丹的因果。”
“只是因为……你是江澈。”
江澈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璃幽前辈，我……”
“叫姐姐。”璃幽嗔怪地瞪他一眼，随即又笑了，“好了，表白完了。现在，姐姐要送你一件礼物。”
她身后九条狐尾同时扬起，其中一条尾巴的末端，亮起一点璀璨的月华光华。
“我们九尾天狐，每一条尾巴都承载着一条命。”璃幽的声音轻柔如呢喃，“九尾九命，这是天地赐予我族的造化。”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那条发光的尾巴末端轻轻一划——
“嗤。”
一滴晶莹如月华、内部流转着九尾虚影的“血珠”被剥离出来，悬浮在她掌心。
剥离的瞬间，璃幽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那条尾巴的光泽也暗淡了许多。
“这是‘命尾之契’。”璃幽将血珠推向江澈心口，“你将它收入丹田，以混沌真意温养。若你日后遭遇致命危机，它能替你挡一次死劫——无论是肉身崩毁，还是神魂湮灭，它都能护住你一线生机。”
血珠触及江澈胸口，毫无阻碍地融入体内，沉入丹田，在混沌容器旁静静悬浮。
“前辈……不，姐姐……”江澈声音颤抖，“这太贵重了！你失去一条命尾，修为会受损……”
“只是暂时受损。”璃幽摆手，脸色虽白，笑容却明媚，“姐姐是六阶大妖，修养几年就能重新凝练回来。但你若死了……姐姐会难过一辈子。”
她伸手，轻轻抱住江澈，在他耳边低语:
“小弟弟，一定要平安。”
“姐姐等你。”
话音落下，九尾幻域消散。
海浪声、风声重新涌入耳中。璃幽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月华香气，证明她曾来过。
江澈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怀中，那滴命尾血珠在丹田内散发着温润的月华之力，与涅盘凰焰、玄元重水焰、太乙庚金焰子火并列，成为他体内第四种本源力量。
“璃幽……”他轻叹一声，将这份深情郑重收进心底。
有些情，无法回应，却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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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澈回到玲珑阁时，已是深夜。
苏芸在顶层露台上等他，手中握着一卷丹方玉简——正是记载“天阶本源蕴神丹”的那卷。
“你回来了。”苏芸抬头，眼中有关切，却没有追问。
她看到了璃幽出现，也看到了那片隔绝一切的领域。但她相信江澈。
“嗯。”江澈走到她身边，接过丹方，“有线索了吗？”
苏芸摇头:“四海商会动用了所有情报网，只查到两条模糊信息——第一，这丹方出自上古‘药神宗’，该宗门在三千年前已覆灭。第二，最近三百年内，唯一疑似炼制过此丹的，是神农谷主姜无量。”
“神农谷……”江澈握紧玉简。
造化期强者，乙木青炎持有者，当世丹道第一人。
这样的存在，若没有足够的实力与筹码，连见面的资格都没有。
“三个月。”江澈看向北方，“三个月后，我突破涅盘六阶，便去匠神山。拿到太乙庚金焰本源的线索，或者至少得到天兵阁的‘认可’……然后，再去神农谷。”
苏芸握住他的手:“我陪你。”
“这次不行。”江澈摇头，“匠神山之行，我必须独自面对。那是天兵阁的山门，太史燎若真想对我不利，你去反而危险。”
见苏芸要反驳，他轻声道:“答应我，留在这里养伤。若我真需要帮助……我会传讯。”
苏芸咬了咬唇，最终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一定。”
两人相拥，月光洒落。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云裳夫人正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握着一枚刚收到的传讯玉符。
玉符来自四海商会总部，中土神洲，不夜城。
讯息很简短，只有三句话:
“江澈此人，潜力无穷。”
“凡他所需，尽数满足，不计代价。”
“让他欠下人情——日后，必有大用。”
云裳夫人收起玉符，望向江澈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总部那些老家伙的眼光，果然毒辣。他们看到了江澈身上超越当前境界的价值——混沌容器、三种源火、二十出头的涅盘四阶、覆灭焚天谷的战绩……
这一切，都值得四海商会下重注。
“只是……”云裳夫人轻叹，“这孩子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她转身，开始书写调令:
“即日起，开启玲珑阁深层宝库。所有地阶以上药材、矿石、功法典籍，江澈若有需要，无需请示，直接调取。”
“另，传讯南溟各处分会，密切监视合欢宗、匠神山、以及所有对江澈感兴趣的势力动向。情报每日一报。”
笔落，令成。
四海商会的巨轮，开始为一个人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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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之上，江澈开始了真正的苦修。
每日拂晓，他以玄元重水焰引动海潮，锤炼肉身经脉。
正午时分，借涅盘凰焰接引烈日精华，淬炼神魂本源。
夜幕降临，以太乙庚金焰子火演化万千锋锐，磨砺战斗本能。
而混沌真意，始终如统御一切的核心，调和三种源火，推演“焰诀三尺”的更高境界。
时间一天天过去。
他的气息一天天凝实，一天天强大。
荒岛周围的海域，开始出现异象——有时潮汐逆流，有时白日星现，有时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
各方势力的探子远远观望，将情报不断传回。
“江澈闭关荒岛，疑似冲击涅盘中期。”
“其修行异象频现，三种源火之力交融愈发圆融。”
“四海商会倾力支持，资源供给无上限。”
“匠神山仍无动静，但监视者增至三批。”
“合欢宗山门紧闭，欢喜老人下落不明。”
风暴的中心，江澈浑然不觉。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变强。
强到足以守护所爱之人。
强到足以揭开所有真相。
强到足以……面对这个世界的任何挑战。
而在某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当他结束一日修行，内视丹田时，忽然发现——
那滴璃幽赠予的命尾血珠旁，不知何时，竟凝聚出了一缕极淡的、冰蓝色的气息。
那气息，与怀中三元晶里的阿涟气息，同源同质。
仿佛沉眠的灵魂，在回应着他的执着。
江澈轻轻按着心口，望向星空: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