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递过体温计,何燕华塞进死者腋下,又掰开死者的眼睑,瞳孔已经浑浊,结膜下有点状出血。
“尸僵已经遍及全身,下颌关节强直,指节屈曲,按压尸僵部位,回弹阻力很大。”
她摸了摸死者的大腿,“尸温目前是28c,环境温度约5c,结合尸僵程度和角膜浑浊情况……”
她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十分,“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更精准的时间得等回去做直肠温度检测和胃容物分析,但误差不会超过一小时。”
“职业杀手?”陶非问。
“可能性极大。”何燕华站起身,摘下外层手套,扔进物证袋,“你看这伤口走向,从斜上方切入,角度约45度,正好避开颈椎,直击颈动脉。
这是最有效、最迅速的杀人方式,既不会因为骨头阻碍导致失手,又能确保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致死。”
她指了指死者的指甲:“没有抓挠痕迹,手心干净,说明死前没有挣扎。
要么是完全没防备,要么是对方速度快到他来不及反应。”
陶非的目光落在死者的脸上。
那张脸因为失血而显得蜡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嘴角还残留着点白色的泡沫,像是死前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气声。
“查死者身份了吗?”陶非问王勇。
王勇递过一个证物袋,“正在查,车牌是套牌,车里没找到身份证,只在口袋里翻出半包烟,烟盒上有‘红利群’字样。”
何燕华已经完成了初步检查,站起身拍了拍陶非的胳膊:“初步尸检就这些,具体毒理学分析和组织切片结果得等回实验室。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手的人绝对专业。
要么是受过特殊训练,要么是反复实践过的惯犯,这种手法,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案件的第一层迷雾。
陶非看着被抬上尸袋的尸体,心里沉甸甸的。
能让职业杀手动手,死者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他抬头望向树林深处,晨雾还没散尽,像藏着无数秘密。
“王勇。”陶非转身,“查死者身份,调周边监控,尤其是昨晚八点到十二点的路口监控,看这辆车是从哪来的。
另外,联系技术科,查这辆车的车架号,看看能不能追到原车主。”
王勇应了一声,“明白!”
警戒线外,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但这片小树林里的寒意,却仿佛更重了。
那道平整的伤口背后,藏着的是怎样一双冷静到可怕的手?而死者,又究竟是谁?
陶非深吸一口气,看着何燕华的车带着尸体驶离,心里清楚,这起案子,恐怕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陶非蹲在车旁,指尖划过布满落叶的地面。
晨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在泥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可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一片刻意的“干净”。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散落的脚印,甚至连轮胎印都像是被扫帚细细扫过,只剩下模糊的浅痕。
“王勇,再扩大搜索范围,看看树后和草丛里有没有遗漏的。”陶非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片小树林看着杂乱,实则每一处都透着刻意清理过的痕迹,连死者流出的血迹都被处理得极淡,只在车座缝隙里残留着一点暗红。
王勇带着两个警员拿着勘查灯在草丛里仔细翻找,光束扫过枯枝败叶,却连半个可疑的烟头都没找到。
“陶组,没有。”他直起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挫败,“连个鞋印都没有,对方像是飘着来的。”
陶非走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
车里同样干净得过分,仪表盘上没有指纹,脚垫上的泥土被扫到了角落,只有驾驶地板上那半包“红利群”烟,像是故意留下的。
“这专业程度。”他冷笑一声,指节敲了敲车门,“快赶上咱们了。”
王勇凑过来,看着空荡荡的车后座:“陶组,这还是我入队以来头一回碰见这么邪门的现场。
除了一具尸体、一辆套牌车,还有那半包烟,咱们算是白来一趟。”
“也不能说白来。”陶非关上车门,指腹蹭过冰冷的车把手,“至少能确定,对方是冲着毁尸灭迹来的,而且是个行家。
这种干净,本身就是线索。”
他转身看向守在警戒线外的人,“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现场,别让任何人靠近,我们先回队里。”
警车驶离小树林时,王勇还在盯着窗外倒退的树影,眉头拧成个疙瘩。
陶非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丧气。
越是干净,越说明对方怕我们找到什么。
回去查死者身份,查这辆车的底细,总会有突破口。”
***六组办公室里,杨震正对着两份U盘名单出神。
季洁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过来,放在他手边:“陶非他们还没消息?”
杨震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日光灯下格外清晰,“刚打电话说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估计得等尸检结果才能确认死者身份。”
他顿了顿,指尖在名单上的“沈星眠”三个字上重重一点,“季洁,你亲自带人去把沈星眠转移到安全屋,手续我这就办。”
季洁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不动沈星眠,是想让幕后的人,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
可现在沈万山死了,若小树林里的死者真是魏洪亮,那对方已经到了“斩草除根”的地步,沈星眠这个知情人,必然是下一个目标。
“不带回队里?”季洁问,声音压得很低。
杨震摇头,眼神锐利如刀,“不能回。
沈万山死在眼皮子底下,说明对方的手能伸进来,防不胜防。
安全屋是老郑早年安排的,只有咱们几个知道位置。”
季洁点头,心里涌上一股沉甸甸的紧迫感,“我跟孟佳去,她心细,能搭把手。”
“好。”杨震站起身,没受伤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热,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捏碎了什么,“小心点,尤其是路上,别让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