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碎片的发现,让卡米尔和艾雯瞬间意识到了局势的复杂性与危险性远超想象。他们迅速将情况通过加密频道汇报给了戈顿将军和欧文·李,并严令科研船船员保持绝对静默,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泄露信息。
学宫高层与“摇篮象限”的“萌芽议会”几乎同时收到了这份石破天惊的报告。反应可想而知。
戈顿将军的第一反应是极度警惕与主张立刻清除。“那是林尘!哪怕只是一块碎片,也蕴含着寂灭的本质!绝不能留!必须趁其虚弱,调动一切力量将其彻底净化!”他在通讯中几乎是对着卡米尔低吼。
而欧文·李和“萌芽议会”的青藤长老等人,在震惊之余,却表现出了更多的犹豫。他们亲身感受过“涅盘之种”的温和与包容,也目睹了林尘碎片那痛苦挣扎的异常状态。尤其是那碎片核心传来的、充满困惑与痛苦的意念,让他们无法简单地将其视为必须毁灭的敌人。
“它……似乎在求救?”青藤长老通过加密线路,声音带着不确定,“而且,‘涅盘之种’似乎在……安抚它?”
“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欧文·李也表达了意见,“上一次我们面对林尘,只有对抗,结果几乎同归于尽。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有了‘涅盘之种’,或许……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卡米尔和艾雯身处现场,感受最为直接。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团灰色雾气在“涅盘之光”的照耀下,虽然依旧不稳定,但其内部那毁灭性的“空无”意志极其微弱,主导的反而是那充满迷茫和痛苦的核心意识。
“将军,”卡米尔冷静地回应戈顿,“我理解您的担忧。但请想一想,如果‘涅盘之种’的出现是为了修复林尘造成的创伤,那么这块承载着他困惑与痛苦的碎片,可能就是修复的关键。贸然毁灭它,是否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甚至……激怒‘涅盘之种’?”
这个可能性让戈顿沉默了。激怒一个能轻易维系他们意识存在、能进行全球意识共鸣的未知存在,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就在高层争论不休时,那团碎片再次发生了变化。或许是“涅盘之光”持续的安抚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它自身残存意识的本能,那团灰色雾气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向着“涅盘之种”的方向移动,如同迷途的旅人本能地趋向光源。其移动速度很慢,且极不稳定,时而前进,时而后退甚至打转,显示出内部意识的剧烈冲突。
它不能进入“涅盘之种”的核心区域!这是卡米尔和艾雯,乃至所有知情者的共识。且不说碎片本身可能对“涅盘之种”造成污染或破坏,一旦让林尘的碎片与“涅盘之种”直接接触,会发生什么?是碎片被彻底净化?还是“涅盘之种”被寂灭力量侵蚀?亦或是……产生更糟糕的融合异变?
必须阻止它,或者……引导它!
“我们得做点什么。”艾雯的灵体散发出坚定的意念,“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撞上去。”
“但如何引导?”卡米尔沉思,“我们的力量相对于它,还是太微弱了。强行干预,很可能被它无意识散逸的寂灭力量反噬。”
就在这时,艾雯注意到了科研船数据库里存储的、之前由“萌芽议会”共享的、关于“种子低语”事件的数据记录。那些蕴含着无数生命情感与记忆的信息流……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
“或许……我们不需要用力量去对抗或引导,”艾雯看向卡米尔,“我们可以用‘信息’去……‘填充’它。”
“填充?”
“对!它现在混乱的核心是源于无法处理的‘噪音’和无法理解的‘意义’。我们把这些‘噪音’和‘意义’,用更有序、更易于理解的方式,直接‘喂’给它!”艾雯快速解释道,“不是我们上次那种杂乱无章的数据洪流,而是经过筛选和整理的、代表着生命美好一面的信息——喜悦、创造、爱、守护……用这些积极的‘噪音’,去中和它内部的痛苦与混乱!”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相当于主动向一个危险的、不稳定的意识体灌输信息,谁也无法预料会产生什么反应。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以非暴力干预的手段。
没有时间犹豫了,那团碎片仍在缓慢而执着地移向“涅盘之种”。
卡米尔当机立断:“尝试接触!由我们两个来!我们的意识体状态特殊,与‘涅盘之光’亲和,或许能承受住反噬!”
他们向戈顿和欧文简要说明了计划,不出所料遭到了强烈反对,但两人心意已决。
卡米尔和艾雯的灵体脱离科研船,化作两道流光,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挣扎的灰色雾气。越是接近,那股冰冷的寂灭感和混乱的痛苦意念就越是清晰,让他们的灵体都感到阵阵刺痛和不适。
他们在距离碎片一定距离处停下,开始调动自身与“涅盘之光”的连接,同时从科研船数据库和自身记忆中,提取那些纯净而美好的生命信息片段——初生婴儿的啼哭与微笑,恋人间的深情对视,科学家发现真理时的狂喜,艺术家完成杰作时的满足,母亲守护孩子的坚定,朋友间无私的互助……
他们将这蕴含着正面情感与意义的信息流,如同编织一首轻柔的安魂曲,缓缓地、持续地推向那团灰色雾气。
起初,碎片毫无反应,依旧在痛苦中挣扎前行。
但随着信息流的持续注入,变化开始出现。那灰色雾气的翻腾似乎减缓了一些,核心那充满杂音的痛苦意念中,偶尔会夹杂进一丝微弱的、代表“好奇”或“平静”的波动。它前进的速度变得更慢,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有效果!
卡米尔和艾雯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信息流的输送。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到方法时,异变陡生!
那碎片似乎本能地抗拒这种“外来”信息的侵入,其内部残存的、属于林尘本体的、冰冷的“空无”逻辑被触发!一股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排斥力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卡米尔和艾雯的灵体!
噗!
两人的灵体剧震,瞬间变得黯淡了许多,仿佛风中残烛。这种源于规则层面的排斥,对他们这种意识体的伤害极大!
“坚持住!”卡米尔强忍着意识几乎要溃散的痛苦,对艾雯传递意念。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方的“涅盘之种”仿佛感应到了这里的冲突,其光芒骤然一亮!一道更加凝聚、更加温暖的金红色光柱,跨越空间,精准地笼罩住卡米尔和艾雯的灵体,同时也将那团灰色碎片覆盖在内!
在这道加强的“涅盘之光”照耀下,碎片爆发的排斥力被迅速中和、抚平。卡米尔和艾雯的灵体得到滋养,迅速稳定下来。而那碎片核心那痛苦的意念,也在这温暖光芒的包裹下,似乎找到了一丝短暂的安宁,彻底停止了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原地,微微波动着。
第一次接触,在“涅盘之种”的干预下,以一种僵持的状态暂时告终。
卡米尔和艾雯退回科研船,灵体消耗巨大,需要时间恢复。但他们成功阻止了碎片靠近“涅盘之种”,并且验证了信息灌输的可行性。
然而,他们也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那块碎片如同一个危险的病灶,仅仅安抚是不够的。如何从根本上“治愈”它,化解那份源自林尘本体的、对“意义”的困惑与痛苦,将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未知风险的挑战。
静默纪元的星空下,一场针对“往昔之影”的、无声的治疗,才刚刚开始。而“涅盘之种”那沉默的注视,仿佛在期待着这场治疗的最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