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的惊险后果,让所有知情者都心有余悸。卡米尔和艾雯的灵体在科研船内缓缓吸收着“涅盘之光”进行恢复,虽然稳定下来,但明显比之前黯淡了些许,需要时间休养。
戈顿将军再次发来紧急通讯,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立刻放弃那个危险的计划!撤回学宫!那块碎片不是我们能处理的!那是林尘本质的一部分,是剧毒!”
欧文·李和青藤长老则持相反意见,他们看到了阻止碎片靠近“涅盘之种”的成功,也看到了信息灌输产生微弱效果的希望。他们认为,在“涅盘之种”的庇护下,或许存在一条不同于以往对抗的道路。
“将军,”卡米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我们无法撤回。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它靠近‘涅盘之种’,更是因为……我们可能是唯一能理解它痛苦的存在。我们经历过与林尘的对抗,也感受过‘涅盘之光’的温暖。如果我们放弃,这块碎片要么在痛苦中自我毁灭,要么在未来的某一天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艾雯也补充道:“而且,‘涅盘之种’在帮助我们。它似乎……希望我们这样做。”
最终,在卡米尔和艾雯的坚持以及欧文等人的支持下,一个折中的方案被确定下来:学宫和“萌芽议会”联合组建一个高度保密的小型专家团队,由欧文·李远程协调,青藤长老提供生命灵能方面的支持,共同研究如何安全地与碎片进行后续接触。卡米尔和艾雯作为前沿执行者,但必须确保自身安全为首要前提。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漫长而谨慎的“疗愈”尝试。
专家团队分析了第一次接触的数据,改进了信息灌输的方式。他们不再直接灌输强烈的情感,而是从更基础、更温和的“感知”开始——一片树叶的纹理,一滴水的清凉,一段简单的、没有歌词的宁静旋律,一幅描绘星空的静态画面……
这些信息如同最细微的沙粒,被卡米尔和艾雯小心翼翼地、持续不断地送入那片灰色的意识迷雾中。
过程依旧充满波折。碎片内部的“空无”逻辑会间歇性地排斥这些“杂质”,引发小规模的意识风暴。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加上“涅盘之种”及时的干预,卡米尔和艾雯总能险之又险地稳住阵脚。
渐渐地,变化开始累积。
那团灰色雾气的挣扎频率明显降低了。其核心那痛苦而混乱的意念中,开始稳定地出现一些新的、微弱的“情绪”——对某些宁静旋律的短暂偏好,对某些柔和色彩的微弱吸引,甚至偶尔会对外界输送的、关于“生长”(比如种子发芽的延时影像)的信息流,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好奇”。
它不再试图冲向“涅盘之种”,而是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废墟的阴影里,被动地接受着外界的“投喂”和“涅盘之光”的安抚。
这一天,卡米尔尝试输送了一段非常简单的信息——一个来自某个定居点的、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儿,蹒跚着扑向母亲怀抱的短暂影像,伴随着幼儿咯咯的纯净笑声。
这段信息传入碎片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灰色雾气猛地一颤,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绝对的静止。核心那微弱的光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传递出的不再是痛苦或困惑,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了“茫然”、“触动”甚至一丝……“渴望”的意念。
“……联……系?”
一个极其微弱、却相对清晰的词语片段,断断续续地传入卡米尔的意识。
卡米尔心中一震!这是碎片第一次尝试用相对明确的概念进行回应!
他立刻稳住心神,用最平和的精神意念回应:“是的,联系。生命之间的温暖联系。”
碎片再次陷入沉默,但那种剧烈的排斥感却没有出现。它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这次成功的“交流”让所有参与者都感到振奋。他们找到了方向!这块碎片并非不可救药,它残存的意识依然能够接收和理解正面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关于最基本情感连接的内容。
然而,就在疗愈似乎走上正轨时,艾雯在持续监测碎片能量结构时,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
随着碎片内部痛苦情绪的减弱和对正面信息接受度的提高,其能量结构本身,似乎正在发生某种极其缓慢的……“异构化”。原本纯粹代表“空无”与“寂灭”的灰色能量中,开始渗入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与“涅盘之光”同源的金红色生命能量细丝!
这些细丝并非外来注入,更像是碎片自身在吸收了足够多的生命信息后,从其内部自发衍生出来的!
“它在……学习?模仿?”艾雯将这一发现告知卡米尔和专家团队,“它在尝试用自身的‘寂灭’本质,去理解和重构它接收到的‘生命’信息!”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既兴奋又警惕。
兴奋的是,这证明碎片具备学习和适应的潜力,远非单纯的毁灭残留物。
警惕的是,这种“异构化”最终会导致什么?一个融合了“寂灭”与“生命”规则的、前所未有的存在?那会是新的希望,还是一个更加不可控的怪物?
“疗愈”的道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复杂。他们不仅仅是在安抚一个痛苦的意识,更像是在参与塑造一个未知的新生。
卡米尔和艾雯悬浮在科研船的观测窗前,望着远方那团在废墟阴影中微微波动、内部正悄然发生着蜕变的灰色雾气。
他们撒下了疗愈的种子,但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无人能够预料。他们能做的,只有保持最大的耐心与谨慎,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下,继续这场与往昔阴影的对话。而“涅盘之种”的光芒,依旧如同一位沉默的导师,静静地照耀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