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一脚踩住倭寇头目胸口,那人挣扎了一下,没能起来。张定远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他的双手和腰间。他示意两名亲卫过来,用粗麻绳将对方双臂反绑。火器手举灯照着,光落在那人脸上,右耳确实没了,左脸一道刀疤从眼角划到下巴。
张定远摘下他腰间的短刀,又扯掉肩上的铜符。这人穿的是倭式黑甲,样式与之前缴获的命令令符一致。他站起身,对刘虎说:“押出去,空地跪着。”
两人架起那名头目往外走。主殿火势还在烧,但已不再蔓延。梁柱发出吱呀声,有几处已经开始倾斜。张定远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下令:“火器组封锁所有出口,弓手盯住墙头,别放走一个。”
到了院中空地,张定远让俘虏跪在中央。他站在前方,声音压过火场杂音:“敌酋已擒,降者免死!”
话刚落,西侧厢房传来响动。三个人扔出武器,走出来跪下。另有两人翻上院墙,其中一个刚站稳就被弓手射中大腿,摔了下来。另一个还想跑,刘虎带人冲过去,一棍打在膝盖,直接扑倒。
“都捆了。”张定远说。
他转身看向主殿方向。火光映着倒塌的大门,烟雾逐渐散开。他点出五名士兵:“进里面清查,活着的带走,死的登记名字。注意脚下,别被塌梁砸到。”
他自己也准备进去。刚走到门边,一根横木突然断裂,砸在门前两步远的地方。火星四溅。他退后半步,对旁边火器手说:“你守这儿,有人出来就喊。”
他绕到侧墙缺口进入。里面堆满箱子和麻袋,有些已经烧毁,露出米粮和布匹。他在倒塌的梁柱下发现两个铁箱,锁已被砸开。一个箱子里是十数把倭刀,另一个有一叠纸张,大部分烧成灰,只剩一角写着“午时”二字。
他把残页收进怀里,走出主殿。医官正在给伤员包扎,一名士兵腹部中箭,呼吸微弱。张定远停下看了片刻,问:“还能救吗?”
医官摇头。
他点头,继续往前走。阵亡的三人已被盖上布单,摆在角落。他让文书官记下姓名籍贯,待战后上报。轻伤的士兵则被安排看管俘虏,每人负责两人。
刘虎走过来,肩上的血还没处理。他说:“后院搜过了,没有藏人。厨房里找到半袋米和两坛水,可以补充。”
张定远说:“分下去,重伤的优先。你去换药,回来再值。”
刘虎没动:“我不碍事。”
“这是命令。”张定远看着他,“你倒下了,谁带人巡防?”
刘虎低头应了,转身离开。
张定远走到俘虏前,扫视一圈。二十余人跪在地上,低着头。那个小头目仍跪在最前,嘴边流血,却抬头盯着他。张定远说:“你主子山本,等不到明日午时了。”
那人听懂了,眼神一颤,随即咬牙不语。
张定远不再看他,转向身边传令兵:“去通知各组,战场清理完毕后,所有人原地休息,轮班值守。明早天亮前必须撤出破庙,另设营地。”
传令兵领命而去。
他又叫来火器组长:“你们组留下三人守出口,其余人协助搬运可用物资。重点是火药、弹丸、未损的火铳。每件东西都要登记。”
“是!”
他最后看了一眼主殿。火已基本熄灭,只剩下几处余烬冒着青烟。屋顶塌了一半,旗杆断成两截,斜插在瓦砾中。那面黑色指挥旗烧去大半,只留一角斜刀图案挂在残杆上。
他走回空地,下令将俘虏分成两队,分别关押在东西两侧厢房。每间房外安排四名士兵看守,两人站岗,两人轮休。又调出十名体力较好的士兵组成巡逻队,每半个时辰巡查一次围墙缺口。
医官走来汇报:“重伤三人,一人不行了,另外两个能撑到天亮。轻伤八人,已包扎完毕。”
张定远点头:“让他们靠墙休息,随时准备转移。”
他亲自带队再查一遍主殿废墟。确认无遗漏后,回到院中。此时东方已有微光,天快亮了。
他站在破庙门前,望着集中关押的俘虏。刘虎换了药回来,站到他身边。
“下一步怎么打?”刘虎问。
张定远说:“等审完这个人,就知道乌礁屿还有多少兵力。杨家埠不能空防,得提前布阵。”
刘虎点头:“我随时能带人出发。”
“你先睡两个时辰。”张定远说,“接下来还有硬仗。”
他自己也没休息。叫来文书官,开始整理伤亡名单。阵亡三人,重伤二人,轻伤十一人。武器损耗方面,损毁长管铳两支,虎蹲炮无损,弹药尚足。
他将记录交给传令兵:“送回主营备案,同时通报戚帅,内容包括——生擒倭寇据点头目一人,缴获武器若干,密信残页一份,乌礁屿敌军登陆计划已知,建议立即加强杨家埠防务。”
传令兵立刻出发。
张定远又检查了一遍俘虏口粮分配情况。从缴获中取出部分米粮煮粥,重伤员每人一碗,其他人半碗。水也定量发放,由专人监督。
他走到关押小头目的房门前。那人仍跪着,双手反绑,低着头。张定远蹲下,直视他的眼睛:“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人慢慢抬头,嘴角抽动,吐出一口血沫。
张定远站起身,对看守士兵说:“盯紧他,不准任何人靠近。我要亲自审。”
他转身走向临时指挥点——西厢房的一张木桌。桌上铺着地图,他用炭条标出破庙位置,在杨家埠画了个圈,又在乌礁屿写下“午时”二字。
刘虎走过来:“火器组报告,所有出口已加固,弓手换岗完成。”
张定远点头:“你去休息。一个时辰后叫我。”
刘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张定远坐在桌边,闭眼片刻。耳边是伤员的喘息声、士兵换岗的脚步声、风吹残墙的响动。他睁开眼,拿起水囊喝了一口。
天已微亮,破庙内外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看守士兵来回走动。
他站起身,走向关押俘虏的房间。推开门,走到小头目前。那人抬起头,目光依旧凶狠。
张定远说:“你说不说,我都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