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器内,关于蛇岐八家血统源头的讨论尚未平息,一阵沉闷而巨大的轰鸣便透过厚重的海水与合金舱壁,蛮横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轰隆隆——
整个迪里雅斯特号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甩动。
舷窗外,原本相对平静的海底景象瞬间天翻地覆,黑色的沉积物被搅动,如同浓烟般翻滚弥漫。
“海底地震?!呼叫须弥座!呼叫须弥座!你们监测到海底剧烈震动了么?”凯撒第一时间抓住通讯器疾呼。
通讯频道里传来源稚生明显带着困惑和一丝紧张的回复:
“呼叫迪里雅斯特号,我们这里没有监测到任何大规模海底地震活动!全球地震监测网络也没有相关报告!重复,海面未检测到异常震动!”
然而,深潜器外那山崩地裂般的震动却做不了假!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海底地面正在皲裂、隆起!
一个无比庞大的阴影,正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从深渊的淤泥与岩层中缓缓挣脱出来!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叶安指向舷窗外。
随着震动,一个巨大、锈蚀、覆盖着厚厚海底沉积物和无数如同藤壶般密集的暗红色肺螺的船头,率先破土而出!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锈迹斑斑的金属表面,竟然密布着无数搏动着的、如同血管般的猩红色纹路,它们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嘶——”叶安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不会就是那个‘胚胎’吧?长得可真够别致的,有够恶心。”
“恐怕……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楚子航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剧烈的震动使得船头上覆盖的肺螺“欻欻”地剥落,露出了其下真正的核心——那是一个镶嵌在船头结构内部、巨大而猩红的、仿佛由血肉和能量构成的胚胎状物体!
它如同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心脏,在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引动着周围海水的共鸣,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发现目标!准备投掷炼金炸弹!”
凯撒当机立断,迅速将深潜器的操控权移交给楚子航,操作武器控制台。
随着迪里雅斯特号的探测扫描和拍照,这艘巨舰更多的细节被捕捉并上传。
很快,分析结果传回——那锈蚀的船身上,依稀可辨的舷号指向了它的身份:前苏联“列宁号”核动力破冰船,多年前神秘沉没于日本海海域。
“啧,这胚胎是搭顺风船来的?还是说,是这艘船倒霉,被这玩意儿捕获了,当成了巢穴?”
叶安看着那庞大的船体,提出疑问。
楚子航紧盯着数据,冷静分析:
“更可能是前者。以这艘破冰船的体量,不太可能被一个尚未孵化的胚胎捕获。它很可能是运输载体,承载着这个‘神’的胚胎,最终沉没于此,成为了它复苏的温床。”
就在他们讨论之际,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猩红胚胎的心跳声越来越强劲、越来越急促,仿佛它已经察觉到了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正在从悠长的沉眠中加速苏醒!
“炸弹就位!发射!”凯撒按下发射按钮。
一枚造型奇特的炼金炸弹脱离迪里雅斯特号,向着那搏动的胚胎射去。
咚!
一声闷响通过水体传来。
爆炸确实发生了,但威力……远低于预期。
仅仅是在胚胎表面激起了一团不大的浑浊,清理掉了周围更多的肺螺和沉积物,却未能对那猩红的核心造成任何肉眼可见的损伤!
然而,爆炸清理出的区域,却揭示了更加骇人的景象——一条粗壮得如同巨蟒、同样布满搏动血管的暗红色肉须,从破冰船的底部延伸出来,深深地扎入下方的海床裂缝之中!
它像是一条巨大的脐带,又像是植物的主根,似乎在从地壳深处汲取着某种能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个胚胎,甚至……输送给更下方、更庞大的某个存在!
“坏了!”凯撒脸色一变。
“我们好像掉进陷阱里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孵化场!”
楚子航的瞳孔也微微收缩,他紧盯着那根连接着船体与深渊的血管,声音低沉:
“这里没有‘胚胎’……或者说,我们看到的这个‘胚胎’,很可能只是一个已经被‘消化’、被榨取力量的祭品!”
“它现在扮演的角色,更像是一个祭品!”
“用一个古龙级别的存在当祭品和养料?”
叶安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神锐利起来。
“那它下面供养着的那个东西……得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缓缓吐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结论:
“其位阶……恐怕不亚于,甚至可能超越……初代种。”
此刻,海面之上,源稚生踏上了须弥座平台最高的指挥台。
四面八方,风组所属的直升机群如同盘旋的钢铁鹰隼,火组的快艇劈波斩浪,林组伪装的渔船星罗棋布,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一人之身。
强烈的探照灯光束刺破雨幕,打在他的身上,雨水在光柱中反射出万千点银光,他黑色的长风衣在猎猎海风中狂舞,仿佛立于光与雨交织的舞台中央。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坚定或狂热的面孔,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每一座浮动平台,每一艘船只:
“诸君——”
他顿了顿,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蛇岐八家的命运,人类的未来,就在今夜!一切……拜托了!”
他向着四面八方,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躬。
“哈伊!!!”
海面上,平台上,成千上万的黑衣人齐声回应,声浪压过了风雨与海涛,随后是整齐划一、如同潮水般的鞠躬。
卡塞尔学院负责的区域,苏茜快步走到临时担任协调的路明非身边,低声道:
“明非,下面的情况恐怕有变,超出了预估。”
路明非看着主屏幕上断断续续传回的、那令人不安的画面,用力咬了咬牙。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废柴,此刻他肩负着责任。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
“其他的先不管!优先保障水下专员深潜器安全!确保他们的退路畅通!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任务!”
“明白!”
苏茜、艾琳娜、奇兰、诺诺等人齐声应道,迅速返回各自岗位,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如同一台精密机器,开始高效运转,全力监控和维护着与深潜器连接的那条生命线。
指挥台后方,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源稚生背后,低声汇报:
“极渊深处确认发生高强度能量涌动,伴随局部地质结构变化。目标……正在加速苏醒。”
源稚生望着漆黑的海面,轻声自语,仿佛在询问这片养育了他们,也禁锢了他们的海洋:
“古老的祖先们……果然从未真正安眠啊。千百年来,你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挣脱束缚,重返这个世界吧?”
“这种事,绝不会发生。”樱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而且,我们还有上杉家主。”
源稚生微微颔首:
“从它完全苏醒到上浮至海面,还需要一些时间。你去休息一下吧,保持最佳状态。这里由我继续与下潜小组保持通讯。”
“明白。”樱迟疑了一下,补充道。
“另外,本部的诺玛系统正在持续尝试突破辉夜姬的防火墙,虽然目前辉夜姬还能伪装成系统检修进行拖延,但以EVA的运算能力,施耐德教授那边……恐怕瞒不了太久。”
源稚生的目光依旧投向深渊方向,语气平静无波:
“已经不重要了。过了今夜,蛇岐八家与秘党之间的盟约,便将彻底成为历史。我们只需要……再争取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阻止本部与迪里雅斯特号建立直接联系,就够了。”
“是。”樱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之中。
海面之上,风雨更急,光柱交错,巨大的阵列已然布下,只待那来自深渊的“神”苏醒那一刻。
而海面之下,迪里雅斯特号内的三人,正面对着远超想象的恐怖真相,以及一个精心编织了不知多少年的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