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深夜,冷风如刀般切过宫墙。萧天临与赵澜天踏在青石宫道上,脚步声在空荡的回廊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叩在无形的暗网之上。
赵澜天紧贴萧天临半步,低声道:“将军,要不要通知几名天鹰营的亲卫暗中保护?”
萧天临摇头:“不必。今夜若真有第二波伏兵,带再多人也一样是被算计。”
他抬起头,看向权阙方向灯火若隐若现。
“我们此行,就是要让人知道——
刺杀我,不够。”
赵澜天听得心神震动,却也更加警觉,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权阙外,灯火长明。
与宫中其他寂静的殿宇不同,这里仍有侍卫巡逻,但气氛不见半分紧张。仿佛权阙内外,与刚才的刺杀事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侍卫见到萧天临大惊失色,齐齐跪下:“参见萧将军——深夜造访,可有什么军情?”
萧天临淡淡道:“我要见刘仲。”
为首的侍卫略一迟疑,显然这并不在常规之列,但萧天临的目光逼得他不敢多言,只得道:
“将军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然而……
他刚踏出三步,一道声音便从权阙深处传来:
“何须通报,萧将军既至,便请入内。”
赵澜天一惊:“他怎么会……”
——怎么会正好在门后等着?
萧天临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抬脚走进权阙。
门缓缓合上,将外界风声隔绝得干干净净。
权阙内灯火通明,香炉中的沉香袅袅升腾,渲染出一股温和却诡异的静谧。
刘仲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卷史书,仿佛只是偶然未眠。
他抬头,一脸如常的微笑:
“将军深夜造访,可有何指教?”
萧天临径直走到他对面,身影映在灯火中,几乎将光线压暗。
“刘大监,”
萧天临慢慢开口,语气沉稳却锋利,
“有人试图在偏殿刺杀我。”
刘仲眉头微挑:“哦?”
“刺客身份特殊,是王宫影卫。”
萧天临继续道,“你我都清楚,没有王上令牌,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偏殿。”
刘仲轻轻放下史书,抬眼看向萧天临:
“将军的意思是……”
萧天临没有让他继续。
“你如何解释?”
权阙内的空气,突然凝固。
赵澜天紧紧攥住刀柄,目光死死盯着刘仲身旁的一切动静。
然而刘仲只是轻轻一笑,那笑意却让人寒毛倒竖。
“将军这话,未免太高看我一个太监了吧?”
他缓缓站起身,整理衣袍,“影卫是王上的手中刀,我区区掌内侍之职,又如何调动?”
萧天临眯起眼:“你不能,但你能让人替你调。”
刘仲不怒反笑,缓步走到萧天临面前,与他直视。
“萧将军可知,这王城里,有多少人盼着你死?”
“你今日能活着来找我,便是运气。”
赵澜天怒喝:“你——!”
萧天临抬手制止他,声音沉得像压下千山:
“若不是你,你不会急着撇清。”
刘仲的笑意第一次收敛。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转身背对萧天临:
“将军既想听实话,那我便告诉你——”
“今夜之局,不是针对你。”
萧天临眉头微动:“不是针对我?那是针对——”
刘仲低声道:
“王上。”
赵澜天怔住:“什么!?”
萧天临眼眸微沉:“解释。”
刘仲回头,眼中竟隐隐带着肃穆:
“有人想借影卫之手刺杀你,再伪造证据,令全朝误以为——
是王上下令除掉你。”
“你功高震主,人人都会相信。”
“届时,你的军心必乱,王上立刻失势,王畿大乱。”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而那个真正的幕后之人,只需在乱局中推一把,整座王朝便会崩塌。”
萧天临静静听着,没有露出半点惊讶,只问:
“是谁?”
刘仲苦笑:“若我现在能说出名字,就不会来得及拦下刺客了。”
萧天临目光冷如冰:“所以……你在救我?”
刘仲摇头:“不是救你,是救西周。”
短暂的沉默后,他补充了一句:
“更是救我自己。”
萧天临转头看向灯火摇曳的权阙深处,终于明白——
宫中的暗潮,比他预想的更深。
刘仲忽然抬手,递上一枚金色令牌。
那令牌雕着繁复纹饰,形制极高。
“将军。”
刘仲缓缓道,
“接下来,可能比前线之战更危险。”
“宫里真正的敌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金乌咆哮震天,烈焰从羽翼间狂泄而出,铺天盖地,像是要焚尽苍穹。被封镇无数岁月的愤怒,在此刻几乎化作实质,烈焰反卷,将周围的空间灼烧得如同沸水般扭曲。
姜离脚踏阵纹,眉心神光大亮,咬牙强撑。
但金乌太强!
它哪怕只恢复三成力量,都已足以让整座灰界天穹崩裂。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冥河的声音在他识海中震动,带着罕见的急促与低沉。
姜离握紧拳,声音冷毅:“我若退一步,它便脱困天下,将无一方生灵可活。”
冥河沉默了半息,只吐出一句:
“我再给你一次机缘。”
下一瞬,一道冰冷的血光从姜离身躯深处爆射而出,宛如贯穿诸天的血色长虹,瞬间缠绕向金乌的双翼,将其死死锁住!
金乌怒啸:“冥河!你竟与区区凡体同心?!你是想背叛太古天命吗?!”
冥河冷笑声震碎虚空:
“你太聒噪。”
血光猛地收紧,金乌庞大的身躯被迫压制下来,一寸寸陷入阵纹的封印深处。
姜离的面色却越发苍白。
他的魂力正被冥河的力量疯狂调动,像是以一具凡体强行承受太古神兵的怒意,随时可能崩裂。
金乌终究是凶狠无比,一缕火羽挣脱束缚,化作无穷烈焰——
直扑姜离而来。
冥河怒喝:“退后!”
姜离却不退,反而迎着火海迈出一步。
轰!!!
火光炸裂如日爆,一瞬间将姜离完全吞没。
金乌的嘲笑声从火海中震荡而出:“蝼蚁就是蝼蚁……即便你执掌冥河,也不过化为灰烬!”
它刚要挣脱最后的封印。
忽然——
火海中央,有一个声音从金乌的烈焰之中淡淡响起:
“你以为……我会死在这?”
火焰被一股莫名的、极为古老的力量强行分开。
姜离从其中走出。
他身后的虚影……赫然是一道模糊却威压无双的身影,仿佛站立于太古深渊的至尊天命。
金乌的声音瞬间破碎:
“不可能……你体内怎么会有……那一位的烙印?!你……你究竟是谁!?”
姜离没有回答。
但他抬起手。
只是一抬手。
天穹轰然塌陷,无尽火海逆卷,金乌像被万界沉压,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阵纹光华大盛。
封印瞬间——
闭合!
金乌最后的怒吼被完全吞没于千重封印之下,天地间骤然恢复死寂。
姜离的身躯摇晃,险些失去意识。
冥河在他识海里沉声问:
“你感觉到了吗?”
姜离闭上眼:
“……我体内,似乎有东西,要醒来了。”
冥河沉默不语。
天命的线条,在姜离的背后,隐约浮动。
像是在重新编织,又像……在重新选择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