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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镇压梁山:开局建立天策府 > 第270章 血与火中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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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血与火中的默契

雪是从昨夜子时开始落的,起初只是零星的雪沫,待到寅时,已经成了鹅毛大雪。福州城西五里外的天策军大营,帐篷顶上积了厚厚一层白。篝火在雪幕里明明灭灭,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林冲站在中军帐外,看着远处那座被雪雾笼罩的城墙。

三天了。

自从初九那场失败的攻城之后,整整三天,他什么都没做。没进攻,没骂人,甚至连军令都比往常少了一半。他只是下令各营就地休整,然后把所有指挥使、副指挥使、监军——包括刚被革职、等着押解回杭州的陈桥——全都叫到大营。

不议事。

就干一件事:认人。

第一天,他让帮源洞出身的军官站左边,梁山出身的站右边,新募的站中间。然后一个一个点名,点到谁,谁就站出来,报籍贯,报年龄,报家里几口人,报为什么当兵。

帮源洞的老卒王大有,四十二岁,衢州人,老婆孩子死在饥荒里。

梁山的旧部孙二虎,三十五岁,郓城人,欠了地主租子被逼上山的。

新兵周五,十九岁,建州人,听说当兵能分田。

……

一个个报过去,报到天黑。

第二天,换玩法。每三个人一组:一个帮源洞的,一个梁山的,一个新兵。给一张福州城墙的草图,让他们商量怎么打。规定很简单:必须三个人意见一致,才能来找林冲汇报。

有人吵起来了。

“就该集中兵力攻西门!擒贼先擒王!”

“放屁!西门城墙最厚,打那是送死!”

“那你说打哪儿?!”

“打南门!南门守将胆小……”

“你咋知道他胆小?万一是个装的怎么办!”

吵到最后,脸红脖子粗,差点动手。

林冲就坐在那里看着,不说话。

第三天,继续。还是三个人一组,这次不给任务了,给每个人发了一把刀——木刀,没开刃。然后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到午时,这三个人就是生死兄弟。其中一个受伤了,另外两个得把他抬回来;其中一个阵亡了,另外两个得把他的“遗体”带回来。

午时到了。

林冲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那些气喘吁吁、满身是雪的军官。有人背着“伤员”,有人抬着“遗体”,有人搀扶着“瘸腿”的同伴。

“都记住了吗?”林冲问。

台下鸦雀无声。

“记住了吗?!”他提高声音。

“记住了!”稀稀拉拉的回答。

“大声点!”

“记住了!!!”

林冲点点头:“那就解散。今晚各营把士兵分成三人小组,照今天的样子练。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个兵认不全同组另外两个人的,什长撤职。一个什认不全的,百夫长撤职。”

说完他就走了。

留下台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腊月初八,深夜。

雪停了,但天更冷了。呵口气都能结成冰碴。

左三营的驻地,帐篷里挤了二十多个兵。火盆烧得旺,但挡不住从地缝里钻进来的寒气。

周五缩在最角落里,抱着膝盖。他左边坐着李石头——帮源洞的老卒,三十八岁,脸上有道疤,是在帮源洞守洞时被官军砍的。右边坐着孙二虎——梁山旧部,二十七岁,左耳缺了半块,是在江州劫法场时被流矢擦掉的。

三天前,他们三个人被分到一组。

第一天,周五不敢说话。李石头嗓门大,动不动就“老子当年如何如何”。孙二虎不爱吭声,但眼神老是瞟来瞟去,像在打量什么。

第二天,练抬“伤员”。周五扮演伤员,李石头和孙二虎抬他。李石头力气大,一把就把他扛肩上,硌得周五肋骨生疼。孙二虎说应该用担架,李石头说哪有工夫做担架。

吵了几句,最后还是周五说:“要不……轮流背?”

第三天,也就是今晚,他们被安排值夜。

夜深了,帐篷里其他人都睡了,鼾声此起彼伏。只有他们三个还醒着——不是不想睡,是冻得睡不着。

“喂。”李石头突然开口。

周五和孙二虎同时转头看他。

“你们说,”李石头压低声音,“明天真要攻城?”

孙二虎“嗯”了一声。

周五没说话,只是把膝盖抱得更紧了。

“老子有种不好的预感。”李石头咂咂嘴,“上次攻西门,死了七个弟兄。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

孙二虎看了他一眼:“怕了?”

“怕个卵!”李石头瞪眼,“老子从帮源洞杀出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头打劫呢!”

“那你念叨个啥。”

“老子是……”李石头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是觉得窝囊。上次那七个弟兄,死得冤。要不是那帮狗日的监军瞎指挥,要不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都懂。

周五突然小声说:“李叔,孙哥,要是……要是明天我也……”

“你也啥?”李石头斜眼看他。

“要是我也伤了,或者死了……”周五声音越来越小,“你们……会把我抬回来吗?”

帐篷里安静了一瞬。

火盆里的炭“啪”地爆了一声。

“放你娘的屁!”李石头一巴掌拍在周五后脑勺上,不重,“说什么晦气话!有老子在,你能死?!”

孙二虎沉默了一会儿,说:“会。”

周五看着他。

“会把你抬回来。”孙二虎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淡,“三个人出去的,就得三个人回来。少一个,不算完。”

周五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

李石头“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拔开塞子,一股劣质烧刀子的味道飘出来。他抿了一小口,递给孙二虎。

孙二虎犹豫了一下,接过,也抿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轮到周五,他摆摆手:“我不会……”

“不会也得会!”李石头把葫芦塞他手里,“喝了!暖和!”

周五只好学着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烫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李石头嘿嘿笑,拿回葫芦,又喝了一口:“行了,这下咱们算喝过断头酒了。明天谁要是怂了,谁就是龟孙子养的!”

“谁是龟孙子?”孙二虎难得接了话茬。

“谁怂谁是!”

“那要是都不怂呢?”

“都不怂?”李石头想了想,“那咱们仨,就都是好汉!”

周五捂着嘴咳嗽,眼泪汪汪地点头。

这时,帐篷帘子被掀开,一股冷风灌进来。什长赵铁头探进半个身子:“嘀咕什么呢!还不睡!”

“马上睡马上睡!”李石头赶紧把葫芦藏起来。

赵铁头瞪了他们一眼,放下帘子走了。

帐篷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周五小声说:“李叔,孙哥,谢谢你们。”

李石头没搭理,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了。

孙二虎“嗯”了一声,也躺下了。

周五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躺下来。胃里的烧刀子还在烧,但身上好像没那么冷了。

腊月初九,卯时。

雪又下了。

这次的雪不大,细密的雪粒子被北风卷着,打在脸上像针扎。福州城西门外三里,天策军已经列阵完毕。

和三天前不一样,今天的阵列格外安静。

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左顾右盼,甚至没有咳嗽声。每个人都站着,握着兵器,盯着前方那座灰色的城墙。雪落在他们肩头、头盔上,积了薄薄一层,但没人去拍。

林冲骑着马,在阵前来回走了两趟。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看完了,他勒住马,举起右手。

鼓声响起。

不是急促的战鼓,是缓慢的、沉重的鼓点。咚,咚,咚,像心跳,像脚步。

阵列开始向前移动。

左翼是左一营,右翼是左三营,中军是左二营。神机营的火枪手走在最前面,他们身后是扛着云梯的破障队——这次是两百人,分成四十个五人小组,每组都有一个老兵、一个梁山兵、三个新兵。

周五就在其中一组。

他扛着云梯的前端,后面是李石头,再后面是孙二虎,最后是两个新兵。云梯很沉,压在肩膀上,每走一步,脚下的雪就“咯吱”响一声。

李石头在后面骂:“他娘的,这梯子谁做的?这么沉!”

周五咬着牙,没说话。他看着前面神机营士兵的背影,那些火枪扛在肩上,枪管在雪光里泛着冷幽幽的光。

离城墙还有一里。

城头上开始有动静了。守军的身影出现在垛口后,弓弩上弦的声音隔着风雪都能听见。

林冲举起左手。

鼓声停了。

全军停下。

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雪落的声音。

城头上的守将陈泰看着城下这支安静的军队,心里莫名发毛。三天前那场攻城,他看得清清楚楚——天策军内部不和,指挥混乱,一盘散沙。怎么才三天,就完全不一样了?

“放箭!”他下令。

第一波箭雨从城头抛射而下。

箭矢落在天策军阵前十丈的地方,插在雪地里,像一片黑色的麦茬。

没人动。

甚至连盾牌都没举。

陈泰皱了皱眉:“弓弩手上前!直射!”

弓弩手跑到垛口后,张弓搭箭。

就在这时,林冲右手猛地落下。

鼓声骤起!

不是缓慢的鼓点,是急促的、暴烈的战鼓!咚咚咚咚咚!!!!

神机营的火枪手几乎是同时举枪。

“第一列!瞄准城墙中段!放!”

“砰!!!!!”

一百杆燧发枪齐射,白烟在雪幕中炸开,铅弹像暴雨一样泼向城墙。那段被标记为薄弱点的墙面,砖石碎裂,烟尘四起。

城头上的守军被打懵了。

第一轮齐射刚过,第二轮已经到了。

“第二列!上前!放!”

“砰!!!!”

然后是第三列。

三轮齐射,间隔不超过十个呼吸。城墙中段的守军几乎被清空,垛口被打得稀烂,尸体从城墙上掉下来,砸在雪地里。

陈泰眼睛红了:“滚木!礌石!给我砸!”

守军慌忙搬起滚木礌石,往城下扔。可神机营的火枪根本没停——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轮番上前,枪声连绵不绝,压得城头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就是现在。

林冲拔刀,向前一指。

鼓声变了,变成了冲锋的节奏。

破障队动了。

周五只觉得肩膀一轻——李石头在后面吼:“跑!别停!”

两百人扛着四十架云梯,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护城河。雪地湿滑,不断有人摔倒,但立刻就被同组的同伴拉起来。云梯在奔跑中左右摇晃,但没有一架脱手。

城头上的守军发现了,弓箭手拼命往下射箭。

一支箭擦着周五的脸颊飞过去,带出一道血痕。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后面有人闷哼一声,他知道是中箭了,但不敢回头看。

护城河到了。

河水结了薄冰,下面是黑黢黢的水。周五和李石头、孙二虎合力把云梯架上去,梯子前端“咔”地卡在对岸的冻土里。

“上!”李石头吼。

周五第一个爬上去。梯子在摇晃,每爬一步都感觉要掉下去。箭矢从头顶飞过,有的钉在梯子上,震得他手发麻。

爬到一半,他突然听见下面孙二虎喊:“小心!”

抬头一看,一块礌石正从城头滚下来,直奔他头顶。

周五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旁边一架云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是梁山出身的张小乙,他所在的云梯就在隔壁。张小乙整个人扑过来,抱住周五往旁边一滚。

两人一起摔进护城河。

冰面破裂,刺骨的冷水瞬间淹没头顶。周五呛了一大口水,挣扎着浮上来,看见张小乙已经爬上对岸,正在拉另一个掉下来的新兵。

“周五!还活着没!”李石头在岸上吼。

周五手脚并用爬上岸,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架。

“活着!”他喊。

“那就继续上!”

第二批破障队已经冲上来了。这次不只是扛云梯的,还有扛沙袋的——他们要把护城河填出几条通路,让后续部队通过。

城头上的抵抗越来越疯狂。滚木、礌石、沸水、热油……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厉。

但没人后退。

因为退不了。

身后是战鼓,是枪声,是同组的兄弟。你退了,就是把后背卖给敌人,就是把兄弟留在死地。

周五重新爬上云梯。这次他爬得很快,快到顶点时,一只手从垛口伸出来——是个他不认识的帮源洞老兵,满脸是血,正抓着垛口边缘朝他喊:“把手给我!”

周五伸出手。

两只手在空中握住。

老兵发力一拽,周五借势翻上城墙。

双脚踩在石地上的瞬间,一把刀迎面砍来。周五本能地举盾格挡,“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定睛一看,是个守军,穿着破烂的棉甲,眼睛瞪得溜圆。

周五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道人影闪过。孙二虎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一刀捅进那守军肋下。守军惨叫倒地。

“发什么呆!”孙二虎踢了他一脚,“杀!”

越来越多的天策军爬上城墙。城头变成了混战的修罗场。刀光、血光、雪光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周五跟着李石头和孙二虎,三人背靠背,一步一步往城楼下杀。李石头在前,刀势凶猛;孙二虎在左,刀法刁钻;周五在右,举着盾牌,挡开从侧面袭来的攻击。

一个守军从暗处扑出来,抱住李石头的腰。周五想也不想,一盾牌砸在那人后脑勺上。那人软软倒下。

李石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行啊小子!”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飞来,钉在李石头肩胛骨上。李石头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李叔!”周五慌了。

孙二虎已经冲过去,一刀砍翻放箭的弓箭手,然后架起李石头:“还能走不?”

“死不了!”李石头咬牙拔掉箭,血喷出来,他撕了截袖子胡乱包扎,“继续!”

三人继续往前杀。

城楼上,陈泰看着不断涌上城墙的天策军,知道大势已去。他拔出剑,想自杀,被亲兵拉住:“将军!从密道走!留得青山在……”

“滚!”陈泰一脚踹开亲兵,正要抹脖子,突然听见城门方向传来巨响。

“轰————!!!”

城门破了。

是神机营的火枪手用小型爆破筒炸开的——这法子是林冲临时想出来的,用三层牛皮包裹火药,塞进门缝里点燃。

厚重的城门被炸开一个大洞。

城外等待已久的主力部队,像洪水一样涌进来。

“杀啊啊啊啊啊————!!!”

喊杀声震天动地。

陈泰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城下,看着那些冲进城的天策军——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操着不同的口音,但此刻却像一个人一样,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三天前还是一盘散沙……怎么可能……”

没人回答他。

一个梁山出身的士兵冲上城楼,看见陈泰,举刀就砍。陈泰闭上眼睛。

刀没落下。

那士兵被人拦住了——是个帮源洞的老兵,脸上有道疤。

“这人是个官,”老兵说,“留着有用。”

梁山兵悻悻收起刀,啐了一口,转身继续追杀残敌。

陈泰睁开眼,看着那两个士兵并肩冲下城楼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哈哈……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申时,雪停了。

福州城破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天策军的,有守军的。血把积雪染成暗红色,踩上去黏糊糊的。

林冲骑马入城时,城里已经基本肃清了。各营正在清点伤亡、收押俘虏、安抚百姓。他看见街角有三个士兵坐在一起——一个肩上有伤的老兵,一个耳朵缺块的汉子,一个脸上带血痕的少年。三个人分着一张干饼,就着雪水吃。

老兵先把饼掰开,给少年一大块,给汉子一小块,自己留最少。

少年推辞,老兵瞪眼。

汉子默默把自己的又掰了一半,塞给老兵。

三个人就这样,你推我让,最后还是一起吃了。

林冲勒住马,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打扰,继续往前走。

走到城中心的鼓楼前,他看见了庞万春那封信里说的东西。

那是一面被战火熏黑的墙,墙上用木炭写了一行大字,字迹歪歪扭扭,但一笔一画都很用力:

“三人出,三人归。少一个,不算完。”

落款是三个名字:李石头、孙二虎、周五。

林冲站在那面墙前,看了很久。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粒子落在炭字上,慢慢把它们盖住。但那些字迹太深了,雪一化,就又露出来。

像疤痕。

也像烙印。

林冲转身,对身后的亲兵说:“传令:今晚全军加餐。酒管够。”

亲兵愣了一下:“都督,军规不是禁酒……”

“今天破例。”林冲说,“告诉炊事营,把最好的肉拿出来。战死的弟兄那一份,也做上,供在灵前。”

“是!”

亲兵跑去传令了。

林冲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墙,然后策马离开。

马蹄踏过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远处,夕阳从云缝里透出来一点光,把整个福州城染成淡淡的金色。

城破了。

但有些东西,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