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业猛地坐起身,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像要冲破胸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沾满水泥灰的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全是冰凉的湿意,梦里的场景还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挥之不去。
“妈的,怎么会做这种梦。”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身旁的老张被他惊动,翻了个身,嘟囔着:“咋了守业?大半夜不睡觉,瞎嚷嚷啥?”
陈守业没心思回应,掀开薄薄的被子下了床。宿舍里弥漫着汗味和水泥混合的味道,让他越发觉得憋闷。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深秋的寒风灌了进来,带着工地特有的尘土气息,却丝毫没吹散他心头的烦躁。
他掏出烟盒,摸出最后一支烟点燃,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烟雾吸入肺里,带来一阵呛咳,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梦里晚晴那双满是失望的眼睛,还有那句“你让我太寒心了”,像两把钝刀子,在他心上反复割着。
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家,最怕的就是辜负晚晴。可那个荒唐的梦,偏偏戳中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是自己太累了才胡思乱想,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就越烦躁。
他想起最近在工地的状态,确实有些不对劲。工期赶得紧,每天天不亮就上工,天黑了才收工,累得倒头就睡,连给家里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有时候工友们起哄,让他跟着去镇上的饭馆喝酒,他虽然都拒绝了,可架不住心里憋得慌。
难道真的是自己心里藏着什么杂念?陈守业狠狠吸了口烟,把烟蒂摁在窗台上的空罐头盒里。他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在外打工,每一分钱都是为了家里,每一个念头都是想着晚晴和晓宇,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
可梦境带来的恐慌感,却像藤蔓一样缠在他心上。他担心晚晴会不会真的误会自己,担心自己长期不回家,会不会让这个家渐渐疏远。越想,心里就越乱,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他在宿舍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老张被他吵得彻底醒了,坐起身揉着眼睛:“守业,你到底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陈守业停下脚步,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就是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你接着睡吧,别管我。”
老张叹了口气:“嗨,出门在外,谁还没个烦心事。梦都是反的,别往心里去。实在不行,明天给家里打个电话,听听嫂子和孩子的声音,就踏实了。”
老张的话点醒了他,可他转念一想,刚才梦里晚晴质问的样子,又让他犹豫了。万一打电话时,自己情绪不对,让晚晴察觉到什么,再引来不必要的担心,那就更糟了。
窗外的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工地已经传来了早起工友的咳嗽声和工具碰撞声。陈守业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的烦躁依旧没有散去。这漫长的一夜,终究是熬过去了,可接下来的日子,这份因梦境而起的不安,不知道还要在他心里盘旋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