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工地就响起了上工的哨声。陈守业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跟着工友们一起搬钢筋、搭脚手架,胸口的憋闷和烦躁丝毫没减,手里的活儿也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歇工的时候,他想起老张的话,犹豫了许久,还是走到工地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号码。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在他听来格外漫长,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喂,是守业吗?”电话那头传来苏晚晴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你今天怎么中午打电话来了?是不是工地上不忙了?”
陈守业原本乱糟糟的心里,被这熟悉的声音熨帖了些许,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梦里晚晴失望的眼神突然闪过脑海,他到嘴边的关心,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嗯,歇工了,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情况。”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晚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守业,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是不是没休息好?工地上活儿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啊,别硬扛着。”
“没事,就是有点累。”陈守业敷衍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电话亭的铁皮,“晓宇呢?最近学习怎么样?没调皮吧?”
“晓宇挺好的,昨天还得了老师的表扬,说他作文写得好,题目就是《我的爸爸》。”晚晴说着,想让话题热闹些,语气里带着骄傲,“我昨天把你寄回来的钱存银行了,专门给晓宇攒着当学费,存折我锁在衣柜最里面了,你放心。”
“嗯,知道了。”陈守业依旧是简短的回应,听不出半点情绪,“家里老人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好着呢,上周我刚带爸妈去镇上复查,医生说恢复得不错。”晚晴连忙答道,又补了句,“你寄的钱够花,你在外面别太省,该吃就吃,该穿就穿。”
电话那头的晚晴顿了顿,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她原本想跟他说说晓宇的趣事,说说村里的收成,说说龙滩边的柳叶落了,可他这冷淡的语气,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那……你在外面要吃好点,别总啃馒头就咸菜。”晚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知道了。”陈守业又应了一声,耳边突然传来工友李二虎的喊声:“守业!快回来!工头说下午要提前上工,赶紧回来吃午饭!”
“来了!”陈守业朝着远处应了一声,连忙对电话那头说,“工头叫我了,先挂了。”
“哎,等等……”晚晴还想说句什么,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放下听筒的那一刻,陈守业心里五味杂陈。李二虎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嫂子打电话呢?看你一脸愁眉苦脸的,咋了?家里出啥事了?”
“没有,家里挺好的。”陈守业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就是没休息好,说话没精神。”
李二虎咧嘴一笑:“嗨,累了就多睡会儿,别想太多。咱们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好点嘛。走,吃饭去,下午还得干活呢。”
陈守业点点头,跟着李二虎往工地食堂走。他不是故意要对晚晴冷淡,只是梦里的阴影还没散去,他怕自己情绪失控,更怕多说多错,让晚晴察觉到异样。
可他不知道,这份刻意的疏离,反而让电话那头的晚晴,心里泛起了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