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星尘与黑暗的交界处穿行，窗外偶尔掠过废弃的浮空城残骸，齿轮与钢铁的尸骸无声漂浮。伊莉丝靠在车厢角落，指尖魔炎微微跳动，照亮巴特沉默的侧脸。
“喂。”她忽然开口，“你第一次杀过人，用的是什么？”
巴特面具微侧：“用拳头，在八年前的贫民窟。”
巴特讲到十五岁的自己坐靠在潮湿的巷角，左眼缠着脏污的绷带，饥饿让他的胃像被刀绞。拐角的阴影里，几个男人正低声交谈，脚边麻袋里传出微弱的啜泣声。
“这批货成色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当时的巴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当他看清从麻袋缝隙中伸出的小手，那手腕上系着和他一样的孤儿院布条时，身体先于思考冲了出去。
第一拳砸在最近那人的鼻梁上，骨裂声混着惨叫炸开。那时的他还不会控制黑洞，纯粹靠着街头斗殴的蛮力，拳头裹着怒火砸向第二个人的下巴。
“臭小鬼找死？！”
有人匕首刺进向他的肩膀，结果巴特直接用身体撞弯了匕首。他抓住持刀者的手腕，反关节一拧，骨头折断的脆响淹没在雨声中。
最后一个人贩子掏出了燧发枪。枪响的瞬间，巴特扑了上去，子弹擦着他的耳廓射进墙壁。他的拳头重重砸在那人喉结上，气管碎裂的咕噜声成了他这辈子最清晰的记忆之一。
麻袋里的孩子们瑟瑟发抖，最小的那个女孩哭喊着抱住他的腿。
“没事了。”他喘着粗气，解开麻袋，“我送你们回去。”
伊莉丝听完，嗤笑一声：“所以你是那种会为陌生人拼命的烂好人？”
巴特沉默片刻。
“不是。”他声音平静，“我只是……讨厌拐卖孩子的人。”伊莉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哈，没想到你这张冷脸下面，还挺热血。”
巴特没回答，只是望向窗外。星尘在黑暗中闪烁，像是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当列车忽然减速，窗外浮现出一座燃烧的钢铁都市。高耸的烟囱喷吐着黑烟，街道上机械卫兵巡逻，镇压着零星的暴动。
“啧，麻烦的地方。”伊莉丝眯起眼，“‘锈火城’，军阀‘熔炉大公’的地盘。”
巴特站起身：“下车了。”
“怎么？这里也有你想揍的人？”
“不。”他看向远处骚动的街道，“但这里的孩子好像也需要帮忙。”伊莉丝愣了下，随即大笑：“行啊，搭档。”她魔炎在掌心跃动，“这次可别光用拳头。”
锈火城的贫民窟弥漫着刺鼻的焦油味。巴特踹翻锈蚀的警备机器人，黑洞左眼在面具下锁定巷道深处，三个机械改造人正将哭喊的孩子塞进铁笼，笼底烙着熔炉大公的火砧徽记。
“新货色？”领头者胸腔的排气孔喷出蒸汽，义眼扫描巴特的黑袍，“眼睛不错，能卖……”
话音未落，伊莉丝的魔炎已缠上他脖颈。金焰顺着排气管灌入胸腔，齿轮过载的爆裂声中，改造人炸成一团废铁。
“带孩子们走！”巴特对缩在墙角的流浪儿吼道。黑洞力场撕开铁笼，锁链寸断。
孩子们刚逃进暗巷，地面突然塌陷，液压支柱从地底刺出，将整片街区围成钢铁牢笼。熔炉大公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肥硕身躯嵌满管线：
“抓到你啦，小老鼠。”他腹腔的观察窗里，一颗机械心脏泵动着蓝绿色液体，“你的眼睛……比传闻更美味。”
无数炮管从建筑外墙探出。伊莉丝熔穿最近的墙壁，却撞上第二层合金装甲——整个贫民窟早已被改造成捕兽陷阱！
“别动哦。”大公的机械舌舔舐投影屏，“动一下，我就烧焦一个孩子的内脏。”全息画面切换：方才救出的孩子们被困在透明管道中，脊椎植入的金属管正滴着冷却液，改造手术中控室在熔炉核心。
炮火倾泻的刹那，巴特如黑豹般窜出。他放弃使用黑洞，纯粹用肉体力量撞进机械卫兵阵列。
覆甲拳头砸碎扫描镜头，金属碎片镶进指骨，肘击撞断液压臂，机油喷溅在绷紧的下颌线。
“蠢货！”大公在投影里狂笑，“血肉之躯也想对抗……”
他的笑声卡在电流杂音里。巴特正徒手撕开合金地板！肌肉偾张的手臂青筋暴起，钢板在他指间扭曲呻吟。黑洞左眼并非无用，它正精密计算着每块承重板的应力点，将纯粹的暴力转化为手术刀般的破坏。
“在拆地基吗？伊莉丝突然领悟，魔炎如毒蛇钻进钢板裂缝，“真好，陪他疯一把！”
当承重柱断裂的轰鸣响彻街区时，熔炉大公的尖叫刺破云霄：“我的工厂！我的改造体！”
整片贫民窟开始倾斜。巴特踏着坠落的广告牌跃起，抓住悬空的冷却管道。下方街道上，孩子们乘着伊莉丝用魔炎熔出的滑梯，尖叫着坠向地下排污渠。
“抓住！”巴特甩出绷带。最后坠落的女孩死死攥住布条，脊椎植入管在震荡中迸出火花。他单手拽着女孩，另一只手扒住管道裂口，左眼的黑洞终于发动，微型空间裂缝吞没女孩背部的金属管，只留下渗血的创口。
熔炉核心在远处爆炸，烈焰吞没大公的咒骂。巴特抱着女孩跃入排污渠，伊莉丝的魔炎在前方熔穿最后一道闸门。
腐臭的水流中，获救的孩子们挤在废弃的运输筏上。脊椎受伤的女孩昏迷在巴特怀里，黑袍裹着她冰冷的身体。
“值得吗？”伊莉丝烘干女孩的湿发，“救这几个小鬼，差点被熔炉炮轰成渣。”
巴特望向幽暗的水道前方，石壁上刻满简陋的涂鸦：戴面具的人牵着孩子，拳头砸碎齿轮怪物。最新一幅墨迹未干，显然是刚逃出的孩子画的。
“当年……”他声音混着水声，“那些人贩子倒下时，有个孩子在我手心画了笑脸。”
伊莉丝忽然沉默。魔炎照亮她帽檐下微弯的嘴角：“行吧，热血笨蛋搭档。”
筏子漂向光芒处。水道尽头是锈火城外的废料海，幽灵列车静静悬浮在锈蚀的金属浪潮之上。车头灯穿透浓雾，照亮海岸边一道佝偻身影。
那人转过身，左臂是改装过的钻头，脸上纵横的伤疤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好久不见，黑洞小子。”
巴特仔细一看：钻头臂上烙着的，是铁摇篮孤儿院永不磨灭的齿轮印记：“你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钻头臂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疤痕扭曲成丑陋的沟壑。巴特的声音像淬了冰，无声锁定他的喉管。
“怎么，认不出我了？”男人，或者说曾经的贵族少爷咧开嘴，露出几颗镶金的牙齿，“当年在孤儿院，你可是连正眼都不敢看我啊。”
伊莉丝的魔炎在掌心跃动，饶有兴趣地挑眉：“熟人？”
“算不上。”巴特冷笑，“一个喜欢掀女孩裙子的渣滓罢了。”
男人的钻头臂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摩擦声，像是被戳中痛处。他的表情阴沉下来，改装过的机械眼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被家族抛弃了？”巴特继续道，语气轻蔑，“还是玩太大，终于踢到铁板了？”
“闭嘴！”男人猛地抬起钻头臂，液压管喷出滚烫的蒸汽，“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戴个面具就了不起了？！”
巴特没动，甚至连黑洞都没用。他只是站在那里，像看一条狂吠的野狗。
“至少我没沦落到在废料堆里捡垃圾。”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钻头臂猛地砸向地面，锈蚀的金属板凹陷下去。
“你懂什么！”他咆哮，“那群老东西就因为我‘不小心’玩死了几个贱民，就把我扔进熔炉工厂当苦力！”他指着自己机械化的半边身体，“看看我！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伊莉丝吹了个口哨：“哇哦，真惨。”
巴特却忽然笑了：“活该。”
钻头臂男人的机械眼红光暴涨。
“我要撕烂你的嘴！”
他猛地冲过来，钻头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巴特面门。巴特侧身避开，黑袍翻飞间，一记肘击重重砸在男人后颈。金属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男人踉跄几步，转身就是一记横扫。
“你就这点本事？！”男人嘶吼，“当年在孤儿院，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巴特没说话，只是突然抓住他的钻头臂，猛地一拧，液压管爆裂，滚烫的机油喷溅在两人身上。男人惨叫一声，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热能短刀，狠狠捅向巴特腹部。
巴特不躲不闪，任由刀锋刺进黑袍，然后在男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拳砸在他脸上。
金属颧骨凹陷下去，男人踉跄后退，鼻血混着机油滴落。
“这一拳，是替莉莉安的。”巴特的声音冷得像冰。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拳已经砸在他腹部。
“这一拳，是替克拉芬的。”
巴特的第三拳，男人的下颌骨碎裂：“这一拳，是替所有被你骚扰过的女孩。”
男人瘫倒在废料堆里，机械眼闪烁不定，嘴里吐出血沫和碎牙。他颤抖着抬起手，似乎还想反抗，巴特一脚踩住他的钻头臂，黑洞左眼微微收缩。
“再动一下，我就把你剩下的胳膊也废了。”
男人终于不动了。
伊莉丝靠在列车门边，懒洋洋地鼓掌：“精彩，不过我们该走了。”
巴特收回脚，转身走向列车。身后传来男人虚弱的咒骂：
“你以为你赢了？！这鬼地方……没人能活着出去！熔炉大公的人马上就到！你们逃不掉的！”
巴特头也不回地抬手，黑洞力场轻轻一扯，男人的机械眼“啪”地一声爆裂。
惨叫声中，幽灵列车的车门缓缓关闭。窗外，废料海的锈浪翻涌，熔炉工厂的追兵身影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下一站？”伊莉丝问。
巴特看向车厢尽头闪烁的路线图，一个新的坐标正在成形：“不知道。”他摘下沾血的面具，“但肯定比这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