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驿镇客栈后院,夜色如墨,诡影幢幢!
沈善宝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没有月,分不清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夜色愈发压抑。
“没人了……那咱们跑!”沈善宝咬了咬牙,“只要撑到天亮,或许……”
“跑?往哪跑?”邢二说话时,咳出一口血,一把抹掉。
“马全成了诡怪的口粮,凭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诡怪?你看到没?”邢二指着后院的入口,有诡怪正缓缓过来。
“整个镇子的诡怪都靠过来了!咱们就是这砧板上的肉!”
沈善宝没接话,望着脚边铁箱里仅剩一半的宝钞,心思浮动不已。
这些宝钞是他帮人代购的款项,也是他在庆阳府换取灵力通道的本钱,可现在——
皇甫雄拄着斧柄喘息,邢二嘴角挂血,仅剩的几名武卒个个带伤,黑暗中围拢的诡怪却越来越多。
“皇甫大哥,邢二哥,其它各位兄弟,我数三声,三声后所有人立刻从我院后突围,千万别迟疑!!”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万事皆休。
沈善宝一脚将箱子踢起,极薄的宝钞如蝶般飘起,满天都是,用灵觉一勾,蕴含在里面的灵力顿时泄出。
“三!”
掐印——
“阴火滔滔,凝聚成形!”
“沈老弟,你这是?”皇甫雄神情一动,正要扒拉沈善宝问清楚,却被邢二拉住了。
“别傻了!沈大人要放大招了!咱们最后把周围诡怪逼退一波,立马就撤!!”
邢二嘶吼着,虎步稳扎,将体内劲力全部运到手中银枪中,横扫一圈。周身围着的诡怪顿时被扫飞。
打出这一击,他显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整个人立马脱力往下倒。皇甫雄一把接住了他。
“二!”
邢二见皇甫雄神色仍不明朗,不由嘶吼一声,“走啊!”
其他还能动弹的武卒,全都互相搀扶着往后面跑去!
事情到这个时候,所有的哥们义气,全都是虚的,能活下来,才是真的。
“一!”
沈善宝胸前浮着两朵暗色的火光,空中的宝钞跟着微微颤抖,“嚓嚓”碎裂之声不断。
诡怪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有的踌躇不前,有的则被火光刺激得更加疯狂,嘶吼着扑上来。
藏在黑暗中的蜘竹刺,猛地从阴影中窜出,竹节躯干绷得笔直,所有的毒刺同时射向沈善宝。
暗红色的火球瞬间变大,暗红色火浪翻涌,逼得所有诡怪前进不了。蜘蛛刺的尖刺刚触及火浪边缘,便被高温灼成飞灰,竹节躯干也被火光逼得停滞半空。
皇甫雄拖着邢二往后速退,几步便越过了先行的人。
沈善宝猛地睁眼,极力控制着身前两颗巨大的阴火球。而更多的宝钞还在继续为这两颗火球供给灵力。
他缓缓放开对阴火球的掌控,双手在自由的瞬间,连掐幽影遁形术的印,手都拉出残影了。
“遁!”
两颗丈许大的阴火球在失去控制后,轰然相撞,暗红色火浪如海啸般席卷整个后院。
“轰!”
第一声爆炸响起,暗红色火浪瞬间吞噬了两只橙诡,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火中化为焦炭。
连环爆炸接踵而至!
阴火连成一片火海,将客栈后院彻底笼罩。近在咫尺的蜘竹刺被火浪扫中,青黑色的竹节瞬间燃烧起来,它发出尖锐的嘶鸣。
毒刺断裂,竹节崩碎,在火中抽搐着化为焦炭。
半空中的幽魂在爆炸的第一瞬间,就抽身飞走。
橙诡们在火海中四处逃窜,却被火浪死死困住,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善宝所遁的阴影,在剧烈火光中,消失不见。他人才遁出了几十丈,便从阴影中跌落。
气浪随之而至,将他掀飞,重重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火光照亮了他布满血污的脸——竟浮着数分笑意。
……
庆阳府封诡司几乎占据了整个庆阳府城池的西北角,远看像一头蛰伏的玄铁巨兽。
青黑石墙高三丈,比城墙还要高出半截。它那墙面上阴刻着密密麻麻的巨大符文,缝隙间偶有淡淡的墨色雾气流过。
府门是八扇一丈高的乌木巨门,铜环铸成狰狞的兽头形状,门楣上悬挂着“庆阳封诡司”五个鎏金大字。
府门前的广场上,立满了高头大马,打着响鼻,其身后所拉的马车,装饰考究,镶银丝,掐金丝,连车轮都裹着铜皮,奢华到了极点。
上面下来的封诡师们,清一色穿着封诡黑袍,袍角绣着铜线勾勒的灵纹。
男的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腰间铜牌熠熠生辉;女的英气飒爽,发间束着金属发冠,走路时黑袍下摆扫过地面,自带一股凛然气场。
在这一众光鲜身影中,陡然加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他的黑袍被阴火术的余烬烧得东破一块西烂一片,袖口和下摆卷着焦边,头发倒是干净,也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像刚从火场里爬出来。
脸上不脏,脸色因灵力透支而苍白,与周围神采奕奕的封诡师形成鲜明对比。
“站住!”门子斜睨着他,语气略显不耐烦,“这儿是庆阳府封诡司,闲杂人等,严禁进入!”
沈善宝掏出令牌,哑着嗓子道:“我是平安县封诡司的沈善宝,来参加斗法会。”
门子见了令牌,收起了古怪的眼神,仔细打量起来对方:
黑袍虽破,料子却做不得假,的确是正品;制式虽与庆阳府略有不同,领口却一样有封诡司徽记。
“的确是铁牌!只是——”门子似乎有所顾忌,说到一半,就换了说辞,“还请阁下跟我一起去通明殿!”
他侧过身,引着沈善宝往里走,眼神却忍不住在他的破袍上瞟来瞟去。
两人刚跨过府门,就听见一阵哄笑。
几个站在门旁的封诡师捂着嘴,指着他的衣服议论:“这是哪个县来的?怕不是他们封诡司连做新袍子的钱都没有了?”
“瞧那焦糊样,莫不是在路上被诡怪烧了袍子?也太没用了吧!”
“唉,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穷亲戚上门哭穷——不得穿得破一点吗?”
沈善宝攥紧了拳头,苦涩涌上心头。
门子不苟言笑,一直带着沈善宝往里走,到僻静处,停下问道:“阁下为何穿着这副模样?若是司里大人见您不修边幅,肯定会不高兴的!”
沈善宝哪里是不想换衣服?
马车里所有的东西,全在南驿镇的火海里烧光了。
皇甫雄和邢二可以随便在路边买件粗布衣裳就能应付,他却不行。没有封诡黑袍和令牌,别说参加斗法会,连这府门都进不来。
“唉,见笑了!此事说来话长!”沈善宝叹了一口气,将南驿镇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门子听闻脸色一肃,“原来阁下实力如此强大,若是不介意,还请跟我去后堂,领一件新的!”
在野外,遭遇诡潮,能活下来,都是封诡司里的佼佼者。
“多谢!”
两人刚走两步,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惊讶:“三十年河西?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