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乌拉那拉氏那番如同磐石般稳固的训诫,虽暂时压下了后宫明面上的波澜,却未能浇熄某些人心中熊熊燃烧的妒火与恶意。对于年贵妃而言,汪若澜的“失势”(在她看来即是如此)和深陷舆论漩涡,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岂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甚至可能一举将对手彻底踩入泥沼的大好机会?皇后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她自有其更为阴险迂回的策略。
她没有再在公开场合大放厥词,而是将战场转移到了更为私密,却也更具分量的地方——寿康宫,以及坤宁宫那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日常请安之后。
一、 私下串联,煽风点火
年贵妃首先将目标瞄准了那些平日便依附于她,或对汪若澜骤然得宠心存不满的低位妃嫔。她的翊坤宫小茶会,近日变得格外“热闹”。
“各位妹妹近日可都听说了?”年贵妃抚摸着腕上那对通透的翡翠镯子,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外头如今传得是沸沸扬扬,都说咱们皇上……唉,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这才致使兄弟失和,惹得天怒人怨。连带着咱们整个后宫,都跟着蒙羞!”
坐在下首的耿贵人怯怯地附和:“可不是嘛,贵妃娘娘。如今连臣妾娘家的人进宫探望,都悄悄问起此事,臣妾真是……真是无地自容!”
另一位与年家有些渊源的郭常在更是忿忿:“要臣妾说,那谦嫔就是个灾星!自打她得了势,这宫里就没太平过!如今更是闹出这等塌天大祸,连累皇上圣誉受损!皇后娘娘虽仁慈,但此事关乎国本,岂能轻纵?”
年贵妃见火候已到,幽幽叹了口气,放下茶盏:“妹妹们说的是啊。本宫也是日夜忧心,寝食难安。皇上清誉重于泰山,后宫安宁更是根本。如今这情势,若再不加以制止,只怕流言愈演愈烈,到时损害的可是皇上的威严,是大清的体统!”她目光扫过众人,意有所指地道:“我等身为妃嫔,虽不应干政,但维护皇上声誉、肃清后宫风气,亦是分内之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吧?”
她巧妙地将汪若澜个人与“皇上声誉”、“大清体统”对立起来,将自己和其他妃嫔放在了“维护大局”的道德制高点上。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郭常在立刻响应,“只是……皇后娘娘似乎……”
年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要顾全大局,行事稳重。有些话,她不便明说,有些事,也需有人去提醒。太后她老人家,最是看重天家和睦、祖宗法度……”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皇后那里不好直接施压,但可以向更高一层的太后进言!
二、 寿康宫内的“忧心”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年贵妃精心打扮了一番,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贵妃气度,带着精心准备的几样滋补药材和一份亲手抄写的佛经,前往寿康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乌雅氏依旧在暖榻上捻着佛珠,见到年氏,态度慈和。年贵妃先是关切地问候了太后凤体,奉上礼物,又陪着说了些闲话,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见太后心情颇佳,年贵妃才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愁容与欲言又止的神色。
太后何等精明,立刻察觉:“年妃,可是有什么心事?”
年贵妃连忙起身,福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哽咽:“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臣妾近日心中实在难安,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在哀家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后温和地道。
“谢太后娘娘。”年贵妃重新坐下,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说道:“臣妾是忧心皇上……如今外头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皆因……皆因永和宫谦嫔而起。说什么皇上因她而疏远兄弟,行事严苛……有些话,臣妾听着都觉刺耳,实在不堪入耳!臣妾每每想到皇上励精图治,却要因一人而蒙受如此污名,便心如刀绞……”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见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臣妾也知道,谦嫔或许并非有意,但事已至此,影响实在太坏。”年贵妃继续添柴加火,“皇后娘娘宽厚,不欲深究。然,长此以往,只怕于皇上清誉、于后宫安宁,皆是大患啊!臣妾人微言轻,本不该多嘴,但实在不忍见皇上被小人非议,更不忍见天家因一人而失和……臣妾愚见,是否……是否该对谦嫔稍加惩戒,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以平息物议,堵住那悠悠之口?也好让天下人知道,皇上圣明,并非……并非受惑于女色之人……”
她将“惩戒”说得极其委婉,仿佛全然是为了皇帝和皇室声誉着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明大义、忧君忧国的忠臣形象。
太后静静地听着,脸上慈祥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她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缓缓道:“你的心思,哀家知道了。皇帝自有主张,后宫之事,皇后也自有分寸。有些事,急不得。”
话虽如此,但年贵妃知道,怀疑和不满的种子,已经埋在了太后心中。太后可以容忍妃嫔间的小打小闹,但绝不容许任何人或事,危及皇帝的声誉和皇室的稳定。汪若澜如今已然触碰到了这条底线。
三、 坤宁宫前的“逼宫”
从寿康宫出来,年贵妃自觉底气更足。在接下来的晨省中,她的言行也愈发大胆起来。
一次晨省结束后,几位妃嫔告退,年贵妃却磨蹭着留到了最后。见殿内只剩皇后与几位心腹宫女,她上前一步,对着正准备起身的皇后,深深一福,语气“恳切”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应禀明娘娘。”
皇后停下动作,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年妃有何事?”
“娘娘,”年贵妃抬起头,脸上带着“忧国忧民”的沉重,“近日宫外流言汹汹,皆指向谦嫔妹妹,言其……言其狐媚惑主,致使天家不宁。臣妾等身处后宫,亦感压力重重,宫人们更是人心惶惶。长此以往,臣妾恐于皇上圣誉、于后宫稳定大大不利啊!”
她顿了顿,见皇后不语,便继续道:“臣妾知道娘娘仁厚,欲保全姐妹。然,如今情势非同小可。臣妾听闻,连太后她老人家都对此事颇为关切……臣妾愚见,是否……是否应让谦嫔妹妹暂时移居僻静之处,闭门思过,一则平息物议,二则……也好让她静静心,避避风头?待风平浪静之后,再作计较。如此,方能彰显后宫法度,堵住那天下悠悠之口,也免得……免得牵连皇上圣明。”
这番话,看似建议,实则近乎逼宫。她抬出了太后,强调了流言的危害,甚至暗示若不处理汪若澜,就会“牵连皇上圣明”,将皇后置于一个两难的境地——若不同意,便是不顾皇帝声誉,不顾后宫稳定;若同意,则正中她下怀。
皇后乌拉那拉氏端坐在凤椅上,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握着念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她看着年贵妃那看似恭敬、实则咄咄逼人的姿态,心中明镜似的。年氏这是联合了部分妃嫔,借着外界的压力,向她这个中宫施压,要求严惩汪若澜。
殿内的气氛,一时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年贵妃的落井下石,使得后宫斗争彻底白热化。她不再满足于暗地里的嫉妒和诋毁,而是联合势力,利用舆论,直接向皇后和太后施压,企图借刀杀人,将汪若澜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汪若澜的处境,因年氏这番上下串联、步步紧逼的操作,而变得岌岌可危,仿佛风雨中飘摇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