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缝里的 “嘶嘶” 声愈发清晰，伴着黏液濡湿岩石的闷响，一道青灰色的蛇身隐隐在黑暗中蠕动，鳞片摩擦石壁的 “沙沙” 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黄子鹞刚凑近石缝半步，就见一双琥珀色的竖瞳骤然亮起，像两盏冷灯直射出来 —— 那蛇头比孩子的拳头还大，分叉的舌头吞吐间，腥气顺着风飘过来，呛得林清禾忍不住咳嗽。
山风里裹着杏花的淡香，脚下的冻土早化开了，踩上去软乎乎的沾着泥，黄子鹞这才恍惚想起，自去年秋天在玄蟠峰下撞见灵雕盘旋，到如今杏花苞鼓得快要炸开，竟已过了整整一个冬天。他刚满八岁，个子蹿了小半头，掌心的力气也比从前大了些。
“是灵蛇！” 黄子鹞浑身一僵，猛地拉住林清禾往后退，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急慌，“爷爷说过，玄蟠峰的灵蛇是千年灵物，一对灵蛇连灵雕都要费尽全力才能制服，咱惹不起！快撤！”
赵石头和王栓柱早就吓得腿软，闻言立刻跟着往后缩，手里的树枝都差点掉在地上。四个孩子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往杏林方向退，谁也不敢回头 —— 他们都听过山里的传闻，灵蛇听觉极灵，且记仇得很，一旦被缠上，便是死路一条。
可就在这时，摔在地上的鞠二根却没动。他捂着脚踝挣扎着坐起来，瞥见石缝里那对发亮的琥珀色眼珠，非但没怕，反而被贪婪冲昏了头：“灵蛇… 是灵蛇的眼珠！” 他早听镇上的药贩子说过，玄蟠峰灵蛇的眼珠是无价之宝，能治百病还能卖天价，之前凿鹰嘴石、挖石头都没赚着大钱，这灵眼珠要是到手，这辈子就不愁了。
他顾不上脚踝剧痛，也忘了孩子们的警告，悄悄挪到石缝侧面，伸手就想去够旁边散落的碎石 —— 他想把灵蛇从石缝里砸出来，再趁机抠下眼珠。可他刚拿起一块石头，石缝里的灵蛇像是察觉到了恶意，“嘶” 的一声，蛇身猛地往外一探，青灰色的身体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鳞片张开时竟透着淡淡的青光，吓得鞠二根手一哆嗦，石头掉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脆响。
“不好！” 黄子鹞回头瞥见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鞠二叔快跑！灵蛇要出来了！”
灵蛇被碎石声激怒，蛇头再次往前探了探，脖颈微微膨胀，像是在积蓄力量，却没立刻冲出石缝 —— 它似乎忌惮外面的阳光，只在石缝口盘踞着，竖瞳死死盯着鞠二根，分叉的舌头快速吞吐，腥气弥漫得更浓了。鞠二根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想起灵蛇的厉害，连滚带爬地往孩子们的方向跑，脚踝的疼痛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裤腿被地上的荆棘划开几道口子，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别往我们这儿跑！” 王栓柱急得大喊，“灵蛇会跟着追过来的！”
可鞠二根哪顾得上这些，只顾着往前冲，慌不择路间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这次直接磕到了膝盖，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掉下来。孩子们没敢停，趁着灵蛇还在石缝口盘踞，转身就往山杏坡的方向狂奔 —— 林清禾跑得太急，腰间的银针包晃开了口，三根银针掉在地上，折射着晨光，她也顾不上去捡，只死死攥着黄子鹞的手，羊角辫在身后甩得飞快。
“快！往开阔地跑！灵蛇在树林里更灵活！” 黄子鹞拉着林清禾的手，拼尽全力往前冲，八岁的胳膊爆发出不小的力气，掌心被汗水浸得发滑，却死死不肯松开。赵石头和王栓柱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喊着：“等等我们… 别跑太快！” 王栓柱的杨树枝早就跑丢了，赵石头手里的枣树枝也被刮得只剩半截，两人的小脸憋得通红，胸口像揣了个小鼓，“咚咚” 直跳。
就在他们跑出杏林，快要踏上山杏坡的小路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 “嗡嗡” 声，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在振翅。黄子鹞回头一瞥，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 只见玄蟠峰的半山腰，一股淡淡的黑雾正快速向他们蔓延过来，那黑雾不像寻常雾气那般稀薄，反而带着粘稠的质感，在晨光下泛着灰黑色的光泽，黑雾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那 “嗡嗡” 声正是从黑雾里传出来的，越来越响，震得人耳朵发麻。
“是黑雾！爷爷说黑雾起，必有凶险！” 黄子鹞拉着林清禾跑得更快了，脚下的石子硌得脚生疼也顾不上，“鞠二叔快起来！黑雾追过来了！”
鞠二根好不容易爬起来，膝盖和脚踝的疼痛让他一瘸一拐，回头看到那片越来越近的黑雾，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上疼，跟着孩子们一起狂奔。可他平日里好吃懒做，顿顿离不开酒肉，体力远不如常年在山里跑、跟着大人干活的孩子们，没跑几步就落在了后面，粗重的喘息声像是破风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地上的泥土里。
黑雾离他越来越近，隐约有细小的虫子从黑雾里飞出来，落在他的后颈上、胳膊上，那虫子像是带着毒刺，蛰得他又疼又痒，皮肤瞬间起了一个个红疹子。“救命！快救我！” 鞠二根急得大喊，声音里满是恐惧，再也没了之前的硬气，“鹞子、清禾，快拉我一把！我给你们钱！给你们好多钱！”
孩子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雾已经快缠上鞠二根的脚后跟，他的衣服后背已经被黑雾沾到一片，那些细小的虫子正顺着衣服往他身上爬，鞠二根一边跑一边胡乱拍打，却越拍越多，疼得他嗷嗷直叫。而石缝方向的灵蛇不知何时已经缩回了缝隙，蛇头隐在黑暗中，像是在冷眼旁观这一切，既不追击也不退缩。
林清禾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攥着黄子鹞的手哽咽着问：“鹞子哥，我们要不要救他？他好可怜…”
黄子鹞咬了咬嘴唇，心里也在挣扎 —— 鞠二根虽然自私可恶，可看着他被黑雾缠上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可他更清楚，现在回去就是送死，黑雾的速度太快了。“不行！我们救不了他！先顾好自己，往山神庙跑！” 他咬牙说道，拉着林清禾跑得更快了。
赵石头和王栓柱也知道情况危急，只能咬着牙往前冲，王栓柱一边跑一边喊：“鞠二叔，你快点！再快点！”
黄子鹞瞥见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那是几十年前村里人为了祈求山神保佑、避免山灾建的，后来山路改道，就渐渐荒废了。庙身是用青石块砌成的，虽然墙面斑驳，屋顶也漏了几个洞，但门窗还在，能勉强遮挡。“往山神庙跑！快！进了庙就能关上门挡一挡！”
孩子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山神庙冲去。林清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可她看着身边的黄子鹞，又想起大爷教的 “遇事不能慌”，硬生生咬着牙跟上。赵石头跑在最前面，一把推开虚掩的庙门，那扇木门 “吱呀” 一声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要散架一样。
“快进来！” 赵石头大喊着，伸手去拉后面的王栓柱。
就在他们一个个冲进庙门时，身后的鞠二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戛然而止。孩子们心里一沉，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 —— 只见黑雾已经彻底将鞠二根吞没，他的身影在黑雾里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了动静，只有那声惨叫还在山谷里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关上门！快关门！” 黄子鹞反应过来，大喊着和赵石头一起推着木门。木门很重，两个孩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关上，还找了一根粗木棍插在门栓上。
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传来 “嗡嗡” 的撞门声，无数细小的虫子撞在木门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像是下了一场小雨。庙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屋顶的破洞透进几缕晨光，照亮了地上的灰尘和散落的杂草。孩子们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手脚还在忍不住发抖。
林清禾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小声地哭了起来：“鞠二叔… 他是不是死了？黑雾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栓柱也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挨着赵石头：“太吓人了… 那些虫子好多… 会不会把门咬破啊？”
黄子鹞缓了缓气息，伸手拍了拍林清禾的后背，轻声安慰：“别怕，门是石头砌的，虫子咬不破。” 可他心里也没底，刚才那黑雾里的虫子，看着就不是善类。他借着透进来的晨光，打量着庙里的环境 —— 庙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供奉着一尊模糊的山神雕像，雕像上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看不清样貌。墙角堆着一些干枯的柴火和破旧的草席，应该是之前有猎户或者采药人在这里歇过脚。
就在这时，外面的撞门声突然变了，不再是 “噼里啪啦” 的虫撞声，反而传来一阵 “沙沙” 的爬行声，像是有更大的东西在围着寺庙打转。孩子们吓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鹞子哥，外面… 外面好像有别的东西…” 林清禾小声说道，声音里满是恐惧。
黄子鹞点点头，示意大家别说话。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窗户上破旧的纸糊，往外看了一眼 —— 这一眼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只见黑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山神庙周围，在黑雾里，除了那些细小的虫子，还有几条碗口粗的黑影在蠕动，看形状像是蛇，却比普通的蛇粗得多，身上似乎还覆盖着一层绒毛，正顺着庙墙往上爬。
“是… 是蛇？” 黄子鹞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蛇，“不对，它们身上有毛！”
赵石头和王栓柱也凑过来，顺着窗户往外看，顿时吓得往后缩了缩。王栓柱颤声说：“这是什么东西？玄蟠峰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清禾也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黄子鹞的衣角。“鹞子哥，我们怎么办？它们好像要爬进来了！”
庙顶的破洞传来 “沙沙” 声，似乎有东西正从破洞往下爬。孩子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覆盖着黑毛的小蛇正从破洞探进头来，那双眼睛是血红色的，死死盯着下面的孩子们，嘴里发出 “嘶嘶” 的声响。
“不好！它们从屋顶爬进来了！” 赵石头大喊着，捡起地上的粗木棍就要去打。
黄子鹞立刻拉住他：“别乱动！这么多，我们打不过！快躲到雕像后面去！”
孩子们赶紧躲到山神雕像后面，屏住呼吸，听着屋顶的 “沙沙” 声越来越近，外面的撞门声也越来越响，木门似乎随时都会被撞开。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林清禾从腰间的银针包里摸出几根银针，指尖触到包底空落落的一块，才想起掉落的三根银针，心里倏地一慌，却还是攥紧了手里的针，小声说：“鹞子哥，万一它们过来，我用银针扎它们！”
黄子鹞点点头，心里既感动又心疼 —— 清禾虽然害怕，却还是想着保护大家。他也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紧紧攥在手里：“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要一起扛着，互相照应着，肯定能想出办法！”
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屋顶的破洞已经有好几只黑毛小蛇探了进来，庙门也被撞得 “咚咚” 作响，那根粗木棍都快被撞断了。孩子们缩在雕像后面，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危险，心里充满了绝望。
这些黑毛小蛇是什么？它们和黑雾有什么关系？灵蛇为什么会放任它们横行？山神庙的门能坚持多久？他们还有机会逃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