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城西三十里,长亭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彩旗招展。
李明月、苏婉儿身着庄重礼服,与留守的程处默并肩立于迎接队伍的最前方。
他们身后,是安西都护府所有的文官武将,再后面,是自发前来、翘首以盼的数万军民。
孩子们爬上了道旁的大树,伸长了脖子向西张望。
商人们歇了业,农夫们停了工,所有人都汇聚于此。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的喜庆与焦灼的期待。
“来了!来了!”
一骑哨探飞马驰来,勒马于苏婉儿和程处默面前,激动地高声禀报:
“程将军!苏主事!大将军帅旗已至十里之外!”
程处默闻言,虎目一瞪,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奏乐!全体都有——整肃仪容,迎接大将军凯旋!”
早已准备好的鼓乐班子立刻卖力地吹打起来,雄壮的军乐响彻云霄。
文武官员迅速整理衣冠,士兵们持戟肃立,百姓们则拼命向前拥挤,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得胜归来的大军。
地平线上,首先出现的是一面迎风招展、猩红夺目的“李”字帅旗。
紧接着,是如同移动森林般的无数旌旗。
随后,是黑压压的军队轮廓,以及被押解着的俘虏队伍。
队伍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骑士们黝黑而坚毅的面庞,看清他们身上征尘未洗的铠甲,看清那些倒挂着、象征着敌人屈辱败亡的吐蕃王旗。
程处默深吸一口气,上前三步,大声高呼:
“恭迎大将军——凯旋!”
身后,文武百官齐声应和:
“恭迎大将军凯旋!”
数万军民随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大唐万胜!”
“大将军威武!”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冲云霄,震得道旁的树叶都在簌簌作响。
李默一马当先,看着眼前这盛大的场面,看着那些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百姓,他沉稳地抬起手,向迎接的人群致意。
这个动作,引来了更热烈、更疯狂的欢呼。
王朗、阿史那啜分列李默左右,石磊紧随其后,护卫着装载典籍的马车。
程处默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刚下马的李默,这个铁打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
“大哥!你可回来了!俺……俺在安西,日日盼着你们的捷报!”
李默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处默,留守安西,稳固后方,你一样功不可没!”
李明月、苏婉儿同步上前,盈盈一礼,眼中满是如释重负的欣喜,异口同声:
“恭贺大将军,踏破强敌,扬我国威!”
李默点头:
“你们也辛苦了。”
大军并未停留,在震天的欢呼和漫天抛洒的花瓣中,缓缓踏入安西城。
城内更是万人空巷。
每一条街道两旁都挤满了百姓,士兵们奋力维持着秩序。
“快看!那是松赞干布的金印!”
“那些就是黑教的妖人!老天开眼啊!”
“大将军!看!是大将军!”
欢呼声、哭泣声、赞叹声交织在一起。
队伍一直行进到安西大都护府前的广场。
这里,一个更高大的检阅台早已搭建完毕。
李默在王朗、程处默、阿史那啜、石磊、李明月、苏婉儿等核心成员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
王朗上前一步,面向万民,展开一卷檄文,运足中气,高声宣读:
“安西大捷!”
“此战,我军深入羊同,捣毁黑教魔窟,焚其神庙!”
“阵斩松赞干布以下,歼敌三百余人!”
“俘获敌军五百余人,黑教余孽三十五名!”
“缴获吐蕃王旗、战旗、金印、宝器无数!”
“吐蕃降书在此,西域诸国臣服”
“自此,吐蕃胆寒,西域靖平!”
每念出一句战绩,台下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当念到“松赞干布已死”时,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阿史那啜亲自押着几名被俘的黑教祭司上前示众。
百姓们群情激愤,怒骂声不绝于耳。
最后,李默走到台前。
他仅仅只是抬起手,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此战之功!”
李默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属于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将士!”
“属于每一位在后方辛勤劳作的工匠与农夫!”
“属于每一位支持大军、翘首以盼的安西父老!”
“是你们,共同铸就了这场胜利!”
他环视着下方一张张激动脸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本将在此立誓!”
“从今日起,只要安西都护府屹立一日,这西域,便无人可犯我大唐疆土,无人可扰我大唐子民!”
“安西都护府,将是这片土地永久的守护者!”
短暂的寂静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声浪:
“万胜!”
“万胜!”
“万胜!”
呼声如潮,久久不息。
盛大的凯旋仪式结束后,真正的权力博弈与治理才刚刚开始。
当天下午,大都护府议事厅内,各国使者便迫不及待地求见。
于阗使者第一个上前,姿态放得极低:
“尊敬的大将军,我国王愿献上五千匹上等战马,只求能得大唐永久庇护,使我国免遭吐蕃之类强敌觊觎。”
疏勒使者紧随其后,语气更加谦卑:
“我国愿开放所有城池要隘,请天朝派兵驻守,一切军费,由我国承担。”
龟兹使者更是直接,双手捧上一个锦盒,里面是龟兹国的国王印绶:
“大将军,我王年老体衰,深感才德不足以治理龟兹,愿献上国玺,请大将军纳之,从此龟兹即为大唐一州,永世不复称国!”
这些请求,一个比一个惊人。
王朗、程处默等人听得目光闪烁。
李默却沉稳如山,他扫视众使者,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各位使者,尔等国王的忠心,本将已深知。”
“然,藩属之国,自有藩属之礼制。”
“驻军、纳土等事,关乎国体,非本将可独断。”
“所有请求,本将皆会如实上奏长安,由陛下圣裁。”
“在此之前,一切如旧。”
他既没有急切地答应,也没有傲慢地拒绝,给足了各方颜面,也守住了大唐的规矩与底线。
使者们虽有些许失望,但也只能恭敬退下。
当晚,大都护府内举行盛大的庆功宴。
所有有功将士齐聚一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非常。
程处默举起海碗:
“兄弟们!敬大将军!带咱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敬大将军!”
众人齐声呼应,声震屋瓦。
李默也举杯起身:
“这第一碗酒,敬所有阵亡的将士!他们的英魂,永佑安西!”
说完,他将碗中酒缓缓洒在地上。
所有人都肃然起身,效仿此举。
“第二碗酒,敬所有受伤的弟兄!”
“第三碗,敬在座的每一位,敬安西的每一位父老!”
三碗酒过,气氛更加热烈。
王朗看着这景象,感慨道:
“此战之后,西域格局已定,至少可保十年太平。”
阿史那啜点头赞同:
“不错,吐蕃元气大伤,诸国胆战心惊,谁还敢捋我安西虎须?”
石磊却保持着冷静,低声提醒:
“外部威胁暂缓,然内部……朝廷那边,大将军还需早做筹谋。功高震主,古来不乏……”
李默放下酒杯,目光深邃:
“此事我心中有数。”
他转向苏婉儿:
“婉儿,各国贡品清点得如何?”
苏婉儿立刻取出一本账册:
“已初步清点完毕,各国贡品总值逾百万贯。”
“已按旧例,分作三份,三成上缴朝廷,三成犒赏将士,四成留作都护府军用及日常开支。”
李默点头:
“甚好,一切依制办理。”
接下来的几日,李默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迅速投入到繁重的政务里。
他接见了归降的吐蕃贵族,勉励他们安心居住,遵守唐律。
他接见了西域各国的大商人,承诺扩大互市,保障商路安全,但要求公平交易,依法纳税。
他亲自巡视了伤兵营,确保每一个伤兵都得到最好的医治,并严令阵亡将士的抚恤必须足额、及时发放,不得克扣分文。
最后,他来到了格物学堂。
石磊正伏案于一大堆典籍和那套珍贵的仪器之间,眉头紧锁,却又目光灼灼。
“有何进展?”李默问道。
石磊拿起那卷金箔星象图,又指了指旁边的水晶和几本摊开的笔记:
“大将军,结合这些典籍记载和仪器观测,晚辈几乎可以确定,永恒熔炉绝非单一造物。”
“它是一个庞大的系统,五个熔炉分布于不同地脉节点,很可能借助星辰运转之力,汲取或疏导着某种我们尚未认知的磅礴能量。”
“黑教寻找它们,绝非为了简单的力量,他们所图……恐怕极大。”
李默沉默片刻,沉声道:
“继续研究,但务必谨慎,步步为营。”
“在没有完全把握前,不可贸然尝试引动任何能量。”
石磊郑重躬身:
“晚辈明白其中利害。”
十余日后,边境传来消息。
吐蕃新赞普派来的使者,已至城外,恳请和谈。
李默在议事厅正式接见。
吐蕃使者匍匐在地,姿态卑微:
“尊贵的大将军,外臣奉我赞普之命,特来请和。”
“我赞普愿向大唐皇帝陛下称臣,永为藩属,恳请大将军恩准。”
李默高坐堂上,威严的目光扫过使者:
“吐蕃屡次背信弃义,侵我疆土,害我百姓。”
“若要和谈,需应我三个条件。”
“第一,立即释放所有被掳掠的大唐子民,一个不少!”
“第二,赔偿此次军费,以及历年被尔等劫掠之损失,共计黄金百万两!”
“第三,尔赞普需亲自前往长安,向陛下递交降表,朝贡称臣!”
使者听得额头冒汗,面露难色,但看着李默那不容置疑的神情,终究不敢反驳,只能颤声应下:
“外臣……外臣定将大将军之意,一字不差回禀赞普。”
使者退下后,程处默问道:
“大哥,这般条件,吐蕃人能答应?”
李默淡淡道: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他们若不答应,我便打到他们答应为止。”
果然,不到一月,吐蕃使者再次前来,带来了新赞普应允所有条件的国书。
消息传出,西域各国为之震慑,对安西都护府和李默的敬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号令西域,莫敢不从”。
这句话,不再是一句口号,而是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现实。
夕阳西下,李默再次独自登上安西城头。
西方,广袤的西域大地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下,宁静而顺从。
东方,长安的方向,暮色渐深。
他平定了外患,赢得了无上威望,却也必然引起了更多的关注与猜忌。
朝堂的风雨,或许比吐蕃的铁骑更加凶险。
还有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与星辰轨迹中的永恒熔炉之谜,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前方等待。
但此刻,站在安西的城头,感受着脚下这座坚固堡垒的脉搏,听着城内传来的、属于大唐子民的安居乐业之声。
他心中充满了坚定。
无论前路有何挑战,他都将守护好这里。
这份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和平与荣光,不容任何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