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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河床,走起来比林子还硌脚。

满眼都是大小不一的卵石,被雨水冲刷得滑溜溜的,底下还藏着松动的小石头,一踩就滚。雨是基本停了,可天还是阴得厉害,云层压得低低的,透不出一丝正经光亮,只有那种灰蒙蒙的、让人心里发闷的微明。风顺着河床吹过来,湿冷湿冷的,往人衣领子袖口里钻。

胡四打头,走的很小心,眼睛时不时扫着两侧高坡上的林子,耳朵也支棱着。抬着赵煜的两个老兵跟在他后面,脚步尽量放轻,可担架在卵石上颠簸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河床里还是显得有点扎耳。夜枭和落月一左一右护在担架旁,刀和短刃都没收,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方向扑出来的东西。文仲、张老拐、吴伯被其他几个老兵半扶半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喘气声都带着疲惫的颤音。

走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河床拐了个弯,前面出现了一片稍微开阔点的滩地,滩地边缘,河床一侧的土坡被水流常年冲刷,塌陷下去一块,形成一个不大的、向内凹陷的浅坑,上面还斜长着几丛茂密的灌木,勉强能挡点风。

“就在这儿歇会儿。”胡四停下脚步,声音压得很低,“不能太久,两刻钟。顺子,带个人上坡警戒。疤子,检查一下周围。”

命令下去,队伍立刻散开,各司其职。抬担架的两人小心地将赵煜挪到浅坑最里面、相对干燥的沙土地上。张老拐一屁股坐倒在旁边,也顾不得脏,赶紧又去摸赵煜的脉,脸上愁云一点没散。夜枭和落月也靠坐在坑壁边,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恢复体力。文仲则瘫坐在一块稍平的石头上,骨折的左臂疼得他脸色发青,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拿出怀里那几卷从水潭洞穴带出的皮质卷轴,就着昏暗的光线,皱着眉继续研读。

吴伯累得够呛,靠在一块石头上直哼哼。他旁边那个叫老六的老兵,就是之前戴了那副破旧攀爬手套的,正低头检查自己手上被藤蔓和岩石刮出的口子。手套掌心那些粗糙的颗粒物在刚才攀爬时确实起了点防滑作用,但也把他的手心磨出了血泡,有几个已经破了,混着泥水,刺啦啦地疼。

“这破烂玩意儿……”老六嘟囔着,想把手套摘下来。可手套被汗水和泥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一扯,破口处撕开更大,里面的衬布都露出来了。他用力一拽,终于把手套扯了下来,随手扔在脚边的卵石堆里。

就在手套脱手落地、翻滚了半圈停下时,手套腕口处一道原本被泥垢掩盖的、极细的缝合线突然崩开了寸许长,从里面掉出个小小的、扁平的金属片,“叮”一声轻响,落在了一块颜色略深的鹅卵石上。

“嗯?”老六愣了一下,弯腰捡起那金属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很薄,呈暗铜色,边缘不太规则,一面光滑,另一面似乎刻着极细微的、几乎看不清的纹路。入手冰凉,没什么特别。

“啥东西?”旁边的疤子凑过来看了一眼,“藏手套里的?怕是以前这手套的主人,塞里面应急的?看着像前朝那种劣质铜钱敲扁了做的玩意儿,没啥用。”他说着,顺手拿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又屈指一弹,金属片发出轻微但清脆的“铮”声。

这动静不大,但在寂静的河滩上,却让不远处一直昏迷的赵煜,左手手腕内侧,幽蓝色的虚拟屏幕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

【游戏分类:角色扮演】

【具体游戏:《辐射》系列】

【获得物品:瓶盖(异世低价值货币)】

信息一闪即逝。而那块被疤子弹了一下的暗铜色金属片,表面那细微的纹路似乎也跟着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破铜烂铁。”疤子撇撇嘴,随手把那金属片塞进了自己腰间的杂物袋里,“老六,手上伤赶紧处理下,别感染了。”

老六应了一声,拿出水囊和一点干净的布条,开始冲洗手上的伤口。那副破旧的手套就扔在原地,没人再去管它。

另一边,文仲的研究似乎有了点进展。他指着卷轴上几行模糊的字迹和旁边一幅简陋的、描绘着山川河流与星辰位置的示意图,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你们看这里……这几处标记点,和我们经过的地方,还有羊皮地图上的某些位置,似乎能对应上。这卷轴可能不完全是实验记录,更像是一份……‘资源点’或者‘观测站’的分布简图!”

夜枭和胡四立刻围了过去。文仲的手指在几个标记上移动:“看,这个像三颗星连在一起的标记,旁边注解是‘汲能节点,地气汇聚’,位置大概在西山偏北……这个像扭曲藤蔓的标记,注解‘虺藤禁地,勿近’,应该就是我们遇到警告的那个地方……还有这个,”他的手指落在一个画着简易水波纹、旁边有个向下箭头符号的标记上,“‘暗河出口,次级囚笼’,这恐怕就是那个水潭!”

“这些标记……对我们现在有什么用?”胡四更关心实际。

“或许有用。”文仲眼神锐利,“你们看这个,一个圆圈套着方块的标记,注解是‘旧驿补给,应急可用’,位置……按照这图的比例和方位推断,可能就在我们这条河床的下游,不太远的地方!如果真是前朝留下的驿站,哪怕废弃了,也可能有残留的物资,或者至少是个能遮风避雨的相对安全屋!”

旧驿补给!这四个字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众人眼中黯淡的希望。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药和像样的食物,还有一个能让赵煜安稳休养的地方。

“消息可靠吗?这图……会不会是陷阱?”夜枭依旧保持着警惕。前朝“开门派”的东西,诡谲难测,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留下的诱饵。

文仲沉吟道:“从这卷轴的材质、笔迹和内容关联性看,不像故意伪造。这更像是一份内部人员使用的、标注了危险区域和可用资源的实用指引。当然,百年过去,驿站是否还在,是否有危险,都未可知。但……值得一试。总比在河床里乱撞,或者回到满是怪物的山林里强。”

胡四和夜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赵煜的伤拖不起,大家的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就去这里。”夜枭拍板,“胡四兄弟,你估摸还有多远?”

胡四仔细看了看文仲指出的位置,又对照了一下周围地形和河床走向,心中默默估算:“按这图看,沿着河床再往下游走大概七八里,应该会看到一处两侧山势收拢、河道变窄的地方,旧驿可能就在那附近的山坳或者坡地上。不过……”他顿了顿,看向夜枭和落月,“这一路过去,河床开阔,没什么遮挡,万一遇到追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很难躲。”

“那就加快速度,趁现在天色还暗,尽快赶到。”夜枭沉声道,“疤子,顺子,你们前面探路,扩大侦查范围,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其余人,跟紧。”

短暂的休息结束。众人再次起身,疲惫的身体被新的目标催动着,强打起精神。抬着赵煜的担架重新上路,步伐比刚才快了些,但也更颠簸了。赵煜在昏迷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头蹙得更紧,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醒来。

河床蜿蜒向前,卵石无尽。天空的灰色更深沉了,不是傍晚那种,而是雨云重新积聚的、饱含水汽的铅灰色,预示着可能还有一场雨。风也大了些,吹得两侧坡地上的树林哗哗作响,声音在空旷的河床里被放大,像无数窃窃私语。

又走了三四里地,前面探路的疤子忽然打了个急促的警戒手势,身形一闪,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整个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伏低身体,躲到河床的凹陷处或石头后面。

疤子等了一会儿,才猫着腰快速退回来,脸色很难看:“胡头儿,夜枭大人,前面……有情况。”

“什么情况?”

“河滩上……有尸体。不止一具。”疤子声音干涩,“看衣着……像是猎户,或者山民。死了没多久,血还没完全干透。伤口……很怪,不像是刀剑或者野兽弄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扯开的,骨头都断了,内脏……散了一地。”

众人心头一紧。又是那种怪物干的?

“除了尸体,还有别的痕迹吗?”夜枭问。

“有车辙印,很新的车辙印,从对面山坡上下来,碾过河滩,又往上游方向去了。车轮很宽,不是普通的马车,倒像是……运货的大车。”顺子补充道,他刚才和疤子一起探的路,“我们还捡到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粒黄澄澄的、小米大小的东西。

文仲凑近一看,脸色微变:“这是……硫磺?纯度不低。还有……”他捏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混合了硝石和……某种草木灰的味道。这是配制火药,或者……某些方士炼丹、画符用的东西!”

硫磺、硝石、出现在刚死了人的河滩附近,还有运货的大车辙印……这绝不是猎户山民该有的东西。

“是周衡的人?还是‘开门派’的余孽在活动?”胡四握紧了刀柄。这两者本质上可能是一回事。

“过去看看,小心点。”夜枭示意。他们需要更多信息。

队伍再次缓慢前行,警戒提到了最高。果然,在前方不远处一处水流冲刷形成的浅洼旁,几具残破的尸体横陈在那里,死状极惨,浓烈的血腥味还没完全散去,引来了一些苍蝇嗡嗡盘旋。看衣着确实是普通的粗布麻衣,身边散落着断裂的弓箭和猎叉。

而在河滩松软的沙地上,两道清晰而深的车辙印果然延伸向远处,车辙旁还有一些杂乱的、沉重的脚印,不是那种怪物的蹄印,更像是穿着硬底靴子的人的脚印。

文仲忍着恶心,蹲下身仔细查看车辙和脚印,又观察了一下尸体的伤口。“车辙印很深,载重不轻。脚印大小制式统一,步伐间距稳定,是受过训练的队伍。至于这些伤口……”他指着尸体上那些可怕的撕裂痕迹,“边缘有腐蚀的迹象,不太明显,但确实有。不完全是蛮力撕扯造成的。”

“又是那种被蚀力污染的东西干的?但是被人驱使着?”夜枭说出了众人的猜想。

如果是这样,那意味着,在这片山林里,除了自然异变的怪物,还有“人”在主动利用、甚至驱使这些怪物!而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那些被掳走的普通人,以及……运送某些特殊物资(比如硫磺、硝石)。

危机感非但没有因为离开山林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和深重。他们不仅要躲避怪物和追兵,还可能撞上正在进行某种可怕勾当的隐秘势力。

“此地不宜久留。”胡四看着车辙印消失的上游方向,那是他们来的方向,但也是地图上旧驿所在的下游方向似乎更安全,“不管他们在运什么,干什么,我们绕开。按原计划,去旧驿。”

没人反对。众人迅速绕过那片血腥的河滩,尽量不留下新的痕迹,加快脚步,朝着下游,朝着那个可能存在补给和庇护所的“旧驿”,继续在灰暗的天色下,沉默而艰难地行进。

希望,如同这阴云缝隙中偶尔透出的一线微光,微弱,却牵引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