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声音刚走,隧道里只剩污水滴落的回响。
我贴着墙往前挪了半步,手电关着,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前方五米就是那道合金门,蛇形标记在微光下泛着冷色。门缝只有两指宽,但底部有条细槽,是焊接时留下的结构缝隙。我蹲下来,从战术腰带抽出一颗手雷。
这不是普通破片手雷,是签到得来的军用级定向爆破装置。外壳能拆解,引信模块独立运作。我用匕首刀尖小心撬开外壳,露出里面的触发组件。周婉宁靠在后方三米处,背抵着湿墙,计算机屏幕还亮着。
“信号轮询周期确认。”她低声说,“37秒一次,下次中断还有8秒。”
我没回头,把引信模块卡进门缝底部。那里是传感器盲区,也是整扇门最薄弱的位置。刀尖压住模块,轻轻一推,卡死了。我退后半步,右手握住她的手腕。
“倒计时。”
她手指悬在遥控按钮上方,“七、六……”
我盯着门面,呼吸放慢。
“三、二……”
她按下按钮。
没有巨响,爆炸被压缩在金属夹层内部。一声闷响,火光从门缝喷出,合金中部扭曲变形,向外凸起一块。我立刻扑上去,一脚踹在破裂处,整扇门向内倾斜,砸在地上发出沉重撞击声。
烟还没散,我抓起周婉宁的手臂,两人滚进地下室。
地面是水泥,带着铁锈味。我翻身站起,顺手拉她起来。她踉跄了一下,但我没停,先摸出战术手电打开光束扫了一圈。
四周是空旷空间,墙边堆着几个金属箱,顶部有通风管道。正对面是一排铁架,上面摆满硬盘和服务器机柜。但最显眼的是左手墙面——整面墙贴满了照片。
我走过去。
手电光照上去的瞬间,我认出了第一张图。
那是十年前边境任务当天的合影。我们六个人站在山口,穿着迷彩服,背着装备包。队长在中间,王振站我右边,赵卫国戴着墨镜站在后排角落。照片右下角标着日期,正是我们全队覆灭的那一天。
再往右看,全是现场画面。
有人倒在血泊中,喉部中弹;有人趴在地上,背部插着弹片;还有人被炸断手臂,脸朝下埋在碎石里。每一张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看到自己躺在泥地里,胸口插着半截钢筋,那是我最后的记忆。
这些不是新闻截图,也不是监控影像。这是任务现场的真实记录,角度精准,细节完整。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拍到这种画面。
“他们在复盘。”周婉宁走到我身边,声音发紧,“每年更新一次,用不同时间点的照片拼接成时间线。”
她指着其中一组对比图。一张是去年拍的,另一张是今年补的。同样的尸体位置,但背景多了新痕迹——像是人为翻动过现场。
“他们回去过。”我说。
“不止。”她滑动计算机屏幕,调出刚才扫描的数据,“这些照片上传时间显示,最近一次更新就在三天前。赵卫国亲自来过这里,带着设备,重新布置了整个区域。”
我看着墙上最后一张图。
是我被抬上担架的画面。脸上盖着白布,但一只手露在外面,指尖还在动。那是我苏醒前的瞬间。
原来他们一直知道我没死。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警报。
【检测到电磁干扰源】
【加密设备信号锁定】
【距离:48米】
我立刻关掉手电,拉着她蹲下。地下室灯光微弱,但足够看清周围环境。干扰源来自前方机柜群,信号强度持续上升。有人正在远程激活设备。
“是活体数据采集器。”她盯着屏幕,“连接着生物识别系统,只要有人进入特定范围就会自动记录信息。包括心跳、体温、瞳孔反应……所有生理参数都在上传。”
“目标是谁?”
“不知道。”她说,“但它在学习我们的模式。刚才那次爆破,它已经记下了冲击波频率和热源分布。”
我摸了摸左眉骨的伤疤,那里开始隐隐发热。
这地方不只是藏证据的密库。
这是个试验场。
他们用我们的死亡做样本,用我的复活做对照,一步步还原那天发生了什么。赵卫国不只想掩盖真相,他想掌控整个过程。他要把那次任务变成可复制、可操控的程序。
而现在,我和周婉宁走进来了。
我从背包里取出第二颗手雷,放在地上。又把匕首插回腰侧。她抬头看我。
“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手指还在敲击键盘,“能连上本地网络,但权限不够。需要更高阶的密钥才能访问核心数据库。”
“那就先找钥匙。”
我站起身,朝机柜方向移动。脚步放得很轻,耳朵听着空气流动的变化。走到一半,我发现地板上有脚印。
不是泥水留下的那种,而是干燥的鞋底印,像是有人穿鞋进来走过。脚印通向右侧一道小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蓝光。
我示意她停下,自己先靠近门边。
手电不开,靠视觉适应黑暗。我慢慢推开一条缝。
里面是个隔间,不大,墙上挂着显示器,桌上摆着操作台。最里面有个保险柜,型号是军用级防震防火款。柜门开着一半,里面空了,只留下一个方形凹槽,大小刚好放一枚戒指。
金戒指。
我想起b-7病房床垫上的压痕,想起周崇山审讯录像里提到的“生物密钥”。那枚戒指不是装饰品,是开启系统的物理钥匙。
它被人拿走了。
我退回主室,低声告诉她情况。她听完,眼神变了。
“如果密钥不在这里……那就是带在身上。”
“谁身上?”
“赵卫国,或者……王振。”
话音刚落,系统再次报警。
【信号增强】
【加密设备启动倒计时:90秒】
【目标锁定中】
我立刻抓起她的手,“走!换个位置!”
我们刚离开原地,身后一台服务器突然亮起红灯,发出短促蜂鸣。紧接着,天花板角落的一个摄像头缓缓转动,镜头对准我们刚才站的位置。
它在追踪。
我们贴着墙绕到铁架背面,屏住呼吸。她把计算机贴在胸口,屏幕朝下。我能听见她心跳很快,但手指依然稳。
“它只能通过固定节点扫描。”她低声说,“只要不在同一区域停留超过三十秒,就不会被锁定。”
“那就别停。”
我扶她站起来,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转移。就在这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等等。”
她盯着计算机屏幕,脸色发白。
“你看这个。”
我把头凑过去。
屏幕上是一段刚截获的数据流。开头是乱码,中间有一串数字编号,结尾标注了坐标。而那个编号——
和陈雪学号完全一致。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一下子空了。
他们不仅记录过去的任务,还在同步现在的目标。
女儿的名字,出现在敌人的系统里。她的信息被采集,被归档,被当作变量输入某个更大的计划中。我不是偶然卷入这场战争的,从她出生那天起,我们就已经被盯上了。
“他们早就等着了。”我说。
她点头,“不只是她。所有接入教育系统的孩子,都是节点。但我们不一样。你是唯一一个从死亡里回来的人。”
我握紧拳头。
所以这一战,避不开。
躲不了。
也不能退。
我掏出第三颗手雷,放进她手里。
“拿着,万一失散,十秒延时。”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收好。我把匕首拔出来,检查刀刃。然后走向那排机柜。
“你干什么?”
“让他们知道。”我说,“我不只是回来了。”
“我是来找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