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冰碴抽打在车辕上，发出噼啪脆响。
六匹踏雪龙驹拉着玄铁加固的马车在雪原上疾驰，车轮碾过冻土，留下两道深痕，旋即又被漫天飞雪掩盖。
秦婉如裹着白狐大氅，指尖在玉算盘上飞快跳动，忽然停顿：“三百里外就是北境要塞，天狼魔宗的巡查队比平日多了三倍。”
车厢内，萧辰躺在暖玉榻上，面色灰败。帝魂溃散的反噬让他经脉尽碎，仅靠一口精纯帝气吊着性命。姬明月握着他冰凉的手，目光落在窗外苍茫雪原，声音却稳得惊人：“绕开主道，走冰葬峡谷。”
“峡谷有上古残阵，龙驹可能会受惊...”秦婉如蹙眉。
“受惊比送命好。”姬明月截断她的话，从储物戒取出一支冰凰羽簪插在发间，“我能安抚妖兽。”
一直沉默的萧战突然睁开眼，战意如实质般在车厢内震荡：“东北方三十里，七人小队，修为最高是通天境初期。”
众人倏然寂静。秦婉如指尖掐算数次，脸色微变：“是幽冥殿的追魂使，他们用了血咒追踪术！”
“停车。”萧战猛地起身，玄铁重剑嗡鸣出鞘，“我去解决。”
“站住！”姬明月冷喝，“你当通天境是蝼蚁？此刻暴露行踪，我们谁都活不了！”
萧战拳头攥得发白，重剑狠狠顿在车板上：“难道任由他们发现我们？”
一直昏迷的萧辰忽然咳出一口黑血，眼皮艰难抬起：“放...他们过来。”
“大哥！”萧战急忙俯身，“你醒了？”
萧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姬明月紧握他的手上，微弱却不容置疑：“让他们发现车队。战王体...该饮血了。”
姬明月瞬间明悟：“你要用追兵给萧战试刀？”
秦婉如已经反应过来：“追魂使发现车队必发信号，届时大批追兵赶来...”
“所以要在信号发出前...全部杀光。”萧辰每说一个字，脸色就灰败一分，眼神却亮得骇人，“战王体遇强则强...绝境才是...最好的熔炉。”
他看向萧战：“怕么？”
萧战咧开嘴，战意沸腾：“只怕杀不够爽利！”
计划既定，车队故意放慢速度。半柱香后，七道黑影如秃鹫般掠雪而来，为首老者手持血罗盘，狞笑：“找到你们了！”
信号弹刚掏出，萧战如炮弹般从车顶轰出！重剑毫无花巧地劈落，那老者举刀格挡，却听“咔嚓”一声——刀碎！臂折！头颅飞起！
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烫出猩红的窟窿。
剩余六人骇然变色，结阵合围。萧战如困兽嘶吼，重剑舞成狂风，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癫狂。战王体感受到致命威胁，皮肤泛起古铜光泽，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
“怪物！”一名追魂使尖叫着抛出锁魂链，缠住萧战脖颈。另外五人趁机将兵刃捅进他胸腹！
萧战咆哮一声，竟拖着五人猛撞向山壁！轰隆巨响中碎石飞溅，锁魂链崩碎，他反手抓住捅入腹部的长刀，连人带刀抡起砸向最后一人！
秦婉如指尖掐算，忽然惊呼：“东南方又来一队！是天狼魔宗的狼骑！”
姬明月蓦然起身，冰凰羽簪迸发蓝光：“婉如控车，我去阻敌！”
“殿下不可！”秦婉如急道，“你的身份若暴露...”
“那就让他们永远闭嘴。”姬明月踏出车厢，风雪卷起宫装长裙。她回头看了眼昏迷的萧辰，眼神决绝，“他不能死在这里。”
十里外，十二骑雪原狼奔腾如电。为首骑士突然抬手：“前方有血腥味！加速——”
话音未落，一道冰墙轰然拔地而起！狼骑猝不及防撞得人仰马翻，姬明月如谪仙飘落墙头，指尖捻着一枚冰晶：“此路不通。”
骑士头领啐出口血沫：“女人？抓活的！”
十一道黑影同时扑来。姬明月不避不闪，口中轻吟古老咒言。冰晶碎裂的刹那，所有雪原狼哀鸣跪伏，骑士们如陷泥沼！
“九天玄凰体...”头领骇然失色，“你是天凤皇朝——”
寒光闪过，他的头颅滚落雪地。姬明月手持滴血的发簪，面如霜雪：“猜对了。”
另一边，萧战浑身是血地杵剑而立。七具尸体横陈四周，他腹部碗口大的血洞正在蠕动闭合。秦婉如匆匆赶来递上丹药：“快服下！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萧战吞下丹药，忽然扭头望向马车：“大哥...”
车帘掀开，萧辰不知何时苏醒，正静静看着他们。他目光掠过姬明月染血的裙袂，最后落在萧战身上，微微颔首：“战王初成，可撼通天。”
姬明月跃回车边，寒气未散：“天狼魔宗与幽冥殿联手了，前方要塞必是龙潭虎穴。”
萧辰艰难地坐起身，看向苍茫北方：“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风雪更狂，车辕再次滚动时，积雪下的血色已被彻底掩埋。唯有萧战重剑上未干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雪原上，像战鼓敲响在北境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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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萧战盘膝坐在角落，古铜色肌肤下隐约有血光流转。每一次呼吸都带起细微的风旋，战意如蛰伏的凶兽时隐时现。他忽然睁开眼，看向正在调息的萧辰：“大哥，我的力量...控制不住。”
萧辰眼皮未抬，声音虚弱却清晰：“战王体为战而生，你的心却还在畏惧。”
“畏惧？”萧战一愣，“我从未怕过死！”
“畏惧失控。”萧辰缓缓睁开眼，“你怕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萧战沉默，手背青筋暴起。
秦婉如轻声插话：“古籍载，战王体觉醒需饮强者血，但亦需静心莲调和。过了要塞，我可联系四海商会分会调拨...”
“不必。”萧辰打断她，“最好的静心莲，是明知会失控仍选择出刀的刹那。”
他突然咳嗽起来，姬明月立即递过温好的药汤。萧辰就着她的手饮下，继续道：“恐惧是你的枷锁，也是你的磨刀石。带着它挥剑，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它。”
萧战似懂非懂，却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车队突然减速。
秦婉如神色一凛：“要塞到了。”
众人透过车窗望去，只见百丈高的冰墙巍峨矗立，墙头魔宗旗帜猎猎作响。城门处排起长队，守卫正逐一盘查，数名气息阴冷的黑袍人站在一旁，目光如刀扫视过往行人。
“是幽冥殿的执事。”姬明月指尖发白，“他们竟敢明目张胆与魔宗勾结！”
秦婉如快速道：“易容术瞒不过通天境以上的探查，硬闯更是死路一条。”
一直沉默的萧辰忽然开口：“让他们查。”
众人愕然看去，只见他不知何时取出了那枚得自天机阁的避劫罗盘，正将最后一丝帝气注入其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
“婉如，”萧辰声音愈发微弱，“车队分开。你带大部分人继续排队通关。”
“那你们？”秦婉如陡然意识到什么，“不行！太冒险了！”
萧辰看向姬明月：“敢不敢与我走一趟死门？”
姬明月接过罗盘，冰凰羽簪蓝光大盛：“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萧战重剑顿地：“我也去！”
萧辰摇头：“你要留下。通关后三十里外等我们...”他喘了口气，“若天明未至，便自行北上。”
“大哥！”
萧辰不再多言，只看了姬明月一眼。姬明月会意，冰凰羽簪凌空划出一道蓝光，竟在车厢内撕开一道空间裂缝！寒气狂涌而入，对面赫然是冰墙之外的雪原！
“短距离传送？”秦婉如惊呼，“这会耗尽你...”
话未说完，萧辰与姬明月已踏入裂缝。萧战刚要跟上，裂缝骤然闭合！
“走！”秦婉如猛地拽住萧战，眼中已有决断，“别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车队继续向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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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墙之外十里，裂缝撕开。
萧辰踉跄跌出，被姬明月一把扶住。他脸色已灰败如死人，唇边不断溢血，却低笑：“公主殿下...私奔的滋味如何？”
姬明月眼眶发红，却咬牙撑起他：“少废话...往西北？”
“西北。”萧辰指向暴风雪深处，“幽冥殿在那布置了血祭大阵...既是死门，也是生门。”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雪中。就在即将力竭时，前方出现一座被黑气笼罩的祭坛。数十名黑袍人正围坛诵咒，坛心悬浮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以龙脉之心血祭...”姬明月骇然，“他们想污染北境灵脉！”
萧辰目光却落在祭坛后方：“看那。”
只见祭坛之后，一道几乎被风雪掩埋的小径蜿蜒通向山巅——那正是避劫罗盘指示的生路！
“我引开他们，”萧辰推开姬明月，“你上山...”
“一起走！”姬明月死死抓住他衣袖。
祭坛周围的黑袍人已经察觉，厉啸着扑来！为首者狂笑：“竟有意外之喜！抓住他们献祭！”
萧辰叹息一声，最后一点帝气在指尖凝聚：“明月，闭眼。”
姬明月下意识闭眼，只觉得天地骤然寂静。再睁眼时，扑来的黑袍人尽数化为冰雕！而萧辰彻底软倒在她怀中，气若游丝。
她背起他，一步步踏上山径。身后祭坛轰然炸裂，龙脉之心化作流光没入地底——血祭，失败了。
暴风雪吞没了二人的身影，唯有山径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覆盖。
北境要塞的城门处，秦婉如的车队缓缓通过检查。幽冥殿执事并未发现异常。
萧战重剑拄地，望向西北方翻涌的雪云，眼中战意与担忧交织。
风雪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