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春种序曲，泥土生香
晨露还挂在薄荷丛的叶尖上时，沈未央已经蹲在菜地里了。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张婶送来的菜种——菠菜籽圆滚滚的，像撒了把黑珍珠；香菜籽带着股冲鼻的香，捏在指尖能摸到细密的纹路。
“得先把土翻松。”崔杋扛着把小锄头过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他把菜地划成几块，用锄头轻轻刨着，土块里混着去年的落叶，被翻出来时带着股潮湿的腥气，倒比城里的香粉好闻。
沈未央学着他的样子，用小铲子把土块拍碎：“张婶说菠菜要种得密点，不然长不旺。”她捏起几粒菠菜籽，像撒星星似的往土里撒，指尖沾了层泥，倒像涂了层天然的胭脂。
崔杋忽然停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炒得焦香的南瓜子：“歇会儿再种，先垫垫肚子。”他往沈未央手里塞了一块，自己也捏了一粒扔进嘴里，“这是去年晒的南瓜子，你娘炒的那个味。”
南瓜子的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在舌尖散开时，沈未央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也是这样，边种菠菜边给她塞炒瓜子，说“多吃点，长力气”。她看着崔杋低头嗑瓜子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金粉，忽然觉得，这场景竟和记忆里的那么像。
“你看这块土，”崔杋忽然指着菜地角落，“颜色深，肯定肥，种香菜正好。”他用锄头把土搂成小垄，“香菜喜肥，去年我在这埋了半筐鸡粪，准能长得绿油油的。”
沈未央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没什么臭味，倒有股草木发酵后的清香。她捏起香菜籽，在垄上按出一个个小坑，每个坑里丢两粒籽，再用土轻轻盖上，动作认真得像在给孩子盖被子。
院门外传来车轱辘声，是栓柱赶着驴车经过，车斗里装着几捆刚割的稻草。“未央姐，崔大哥，”他勒住缰绳喊，“我娘让我送点稻草来，盖在菜种上保墒，出芽快！”
崔杋赶紧迎上去，把稻草抱进院：“正好缺这个，太谢谢婶子了。”栓柱跳下车，帮着把稻草铺在菜地里，金黄的稻草盖在新翻的土地上，像给种子盖了层暖被。
“对了，”栓柱拍着手上的草屑，“我姑说让你们明儿去她家，她蒸了荠菜包子，刚挖的荠菜，鲜得很。”
沈未央笑着应下，看着驴车走远了，忽然发现菜地里的菠菜籽已经被稻草盖好，只露出点黑黝黝的土边。崔杋正用树枝在稻草上压几块石头，防止被风吹跑：“这样等明儿下点小雨，种子喝饱水，不出三天准能冒芽。”
中午的太阳暖得像层棉絮，沈未央坐在廊下择菜，崔杋则在灶前烧火，锅里炖着昨天腌的腊肉，香气漫得满院都是。“下午去河边看看吧，”沈未央忽然说，“张婶说河边的柳树枝能插活，咱们折几枝回来，插在院门口，春天能发芽。”
“好啊，”崔杋往灶里添了根柴，“再捡几块好看的石头，你不是说要摆在窗台吗？”
腊肉炖得差不多时，沈未央盛了一碗，又拿了两个刚蒸的白面馒头，往张婶家送。路过李叔家时，大宝正蹲在门口玩泥巴，看见她手里的碗，眼睛直发亮。“给你块肉，”沈未央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给他，“慢点吃，别烫着。”
大宝举着肉往屋里跑，李叔听见动静出来，手里拿着个竹筛：“刚晒好的红薯干，你带回去尝尝，比糖果还甜。”竹筛里的红薯干金黄金黄的，缠着层晶莹的糖霜，像串小琥珀。
回到家时，崔杋已经把腊肉盛进盘子里，还炒了盘青菜，绿得发亮。两人坐在桌边吃饭，腊肉的香混着米饭的甜，暖得人心里发沉。“你看，”沈未央忽然指着窗外，“稻草动了动，是不是种子要发芽了？”
崔杋探头看了看，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快，得等雨呢。”他往沈未央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下午去河边走路费力气。”
午后真的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在稻草上，发出沙沙的响。沈未央和崔杋撑着一把油纸伞，往河边走。雨里的空气带着股青草的香，路边的蒲公英冒出了嫩黄的芽，像撒了一地星星。
“你看那棵柳树，”崔杋指着河边一棵歪脖子柳，“枝条软，容易活。”他折了几枝，用草绳捆好，又在河边捡了几块带花纹的石头，“这块像小鱼，那块像月牙，正好摆窗台。”
沈未央把柳树枝抱在怀里，枝条上的雨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她忽然想起菜地里的种子，在雨里会不会偷偷笑？就像小时候盼着新衣服的自己，藏在被子里数着日子。
回到院门口，崔杋把柳树枝插进土里，浇了点河水：“等发了芽，就给它搭个架子，让枝条往墙上爬。”沈未央则把捡来的石头摆在窗台，小鱼石对着薄荷丛，月牙石挨着那罐野菊花，倒像给窗台开了个小花园。
雨停的时候，菜地里的稻草已经吸饱了水，沉甸甸地伏在地上。沈未央蹲在旁边，轻轻掀开一角，看见泥土湿得发亮，像块浸了水的墨玉。“快了，”她笑着说，“过两天准能看见芽尖。”
崔杋也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着：“等菠菜长出来，咱们就做菠菜面，加个鸡蛋，鲜得很。”
“还要撒点芝麻，”沈未央补充道，“香。”
暮色漫进院子时，屋檐下的灯笼亮了，昏黄的光落在菜地上，稻草的影子在风里轻轻晃。沈未央忽然觉得，这春天的序曲，早就藏在泥土里了——在种子的期盼里，在雨丝的温柔里，在两人并肩看地的沉默里，正一点点，往甜里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