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柳芽抽绿,窗台生趣
夜雨歇了,天刚蒙蒙亮,沈未央就被檐下的麻雀吵醒了。推窗一看,晨雾像层薄纱笼着院子,菜地里的稻草被雨水浸得油亮,隐约能看见底下的泥土泛着湿润的黑。她披了件夹袄往院外走,脚边的薄荷丛沾着露水,叶片上的水珠滚来滚去,映着刚冒头的日色,亮晶晶的。
“醒这么早?”崔杋从柴房出来,手里拎着把斧头,裤脚沾着草屑,“我去劈点柴,灶上温着粥,加了昨天摘的荠菜,你先去喝。”
沈未央没动,指着院门口的柳树苗:“你看!发芽了!”
果然,昨天插下的柳树枝条上,冒出了点点嫩黄的芽苞,像被春风吹开的小骨朵,裹着层薄薄的绒毛。崔杋也凑过来,伸手碰了碰芽苞,指尖沾了点黏糊糊的树胶:“还真活了,比我去年插的那批长得快。”他去年在河边插的柳枝,过了半月才冒芽,今年这几枝,倒像是赶着趟儿似的。
“许是这雨好,”沈未央蹲下来,看着柳枝插进土里的地方,泥土被泡得软乎乎的,“张婶说春雨养根,果然没骗咱们。”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屋里跑,“我去拿点骨粉来,埋在根下,长得更壮。”
崔杋拦着她:“刚发芽别乱施肥,等长稳了再说。”他从井边拎了桶水,往柳枝周围浇了点,“先让它喝饱水,比啥都强。”
两人正说着,窗台上忽然传来“咚”的轻响。沈未央回头一看,是那只歪耳朵的布偶兔子掉在了地上——昨晚她把兔子摆在窗台的石头旁,大概是被风吹下来的。她弯腰去捡,忽然发现窗台上的“小鱼石”旁边,多了片嫩绿的叶子。
“是香菜!”她惊喜地喊,“菜地里的香菜籽发芽了!”
崔杋也凑到窗台边,果然,昨天从菜地里移栽的几棵香菜苗,已经舒展开子叶,嫩得像块翡翠。“我就说这土肥吧,”他笑得露出点虎牙,“昨天刚移过来就扎根了,比菠菜长得急。”
沈未央把布偶兔子重新摆在香菜苗旁边,又往石缝里塞了朵干菊花:“这样就好看了。”窗台的石头、新绿的香菜、歪耳朵的兔子、金黄的菊花,凑在一起倒像幅活生生的画,风一吹,香菜叶轻轻晃,像在跟兔子打招呼。
早饭喝的荠菜粥,崔杋往沈未央碗里加了勺野蜂蜜:“你昨天说有点苦,加这个正好。”粥里的荠菜碎绿莹莹的,混着蜂蜜的甜,暖得胃里舒舒服服的。
饭后,崔杋去修理篱笆,沈未央则坐在廊下绣帕子。帕子上要绣片柳树叶,她抬头看了看院门口的柳枝,拿起丝线比划:“嫩芽是鹅黄的,等长开了就变翠绿,得用两种线色才像。”
崔杋手里的锤子停了停:“绣那么像做什么?别人又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就行。”沈未央低头穿针,“等绣好了,夏天系在手腕上,像带着片柳叶,多凉快。”
院门外传来叫卖声,是镇上的货郎挑着担子经过,铃铛摇得叮当作响。“要不要买点针线?”崔杋问,“你那蓝线快用完了。”
沈未央点头,跟着货郎的担子走到院外。货郎的筐里摆着各色丝线、顶针、剪刀,还有些小巧的木梳。她挑了两轴蓝线,忽然看见把桃木梳,梳齿上刻着简单的花纹:“这个多少钱?”
“姑娘好眼光,”货郎笑着说,“这是新做的桃木梳,能辟邪,二十文。”
崔杋直接掏出钱袋:“买了。”他把梳子递给沈未央,“你头发长,用桃木梳不容易打结。”
沈未央捏着梳子,桃木的纹理温润,刻着的花纹像片柳叶,倒和她要绣的帕子呼应上了。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也有把桃木梳,每天早上给她梳头时,梳子划过头皮,酥酥麻麻的,带着木头的清香。
回到廊下,沈未央把梳子放进妆奁盒,继续绣帕子。崔杋修完篱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削着根柳树枝:“等会儿给你做个柳哨,小时候我总做这个,吹起来呜呜响。”
柳枝在他手里转着圈,被削得光滑圆润。沈未央看着他低头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窗台上的香菜苗,不用特意盼,也不用急着长,该冒芽时就冒芽,该变绿时就变绿,安安稳稳的,自有它的趣致。
日头爬到头顶时,崔杋的柳哨做好了,递到沈未央手里:“试试?”
柳哨是嫩黄的,带着点树汁的黏,沈未央放在嘴边一吹,果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春风拂过柳叶。她笑着递给崔杋:“你吹得好听,像在跟柳枝说话。”
崔杋接过柳哨,吹了段不成调的曲子,院门口的柳枝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应和。沈未央看着那晃动的柳枝、窗台上的香菜苗、手里的绣花针,忽然觉得,这春天的味道,早就藏在这些细碎里了——是柳芽的嫩,是香菜的鲜,是木梳的温,是身边人指尖的暖,一点点把日子染得绿意盎然。
而那只歪耳朵的布偶兔子,正坐在窗台的石头上,望着院门口的柳枝,像在等一场更热闹的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