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竹影摇风，棋落有声
凉棚下的竹桌新换了竹面，是李叔连夜编的，纹路比旧桌细密，阳光漏下来，在桌面上投下筛子似的光斑。崔杋摆开棋盘，黑子落得“啪”一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急什么，”沈未央拈着白子，指尖在棋盘上悬了悬，“让你三子还这么凶。”她落子轻，像羽毛扫过竹面，“昨天张婶送来的新茶，不尝尝？”
竹篮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崔杋瞥了眼茶壶，喉结动了动：“先赢了再说。”他执黑，攻势密得像春雨，却在沈未央落子的间隙，悄悄把她的茶杯往近挪了挪——刚才她够着喝茶时，袖子蹭到了棋盘边缘。
沈未央眼尾余光瞥见，嘴角弯了弯，白子忽然拐了个弯，避开他设的陷阱。崔杋“啧”一声，捏着黑子琢磨半晌，忽然拍桌：“你这步耍赖！”
“哪有，”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香混着竹香漫开，“是你自己急着吃我白子，漏看了退路。”话音刚落，檐外忽然飘起毛毛细雨，打在凉棚的竹叶上，沙沙响。
“下雨了？”崔杋探头看天，棋盘上的黑子还没围成气，被白子截成了三段，“不算不算，雨天影响思路。”他伸手就要搅乱棋盘，却被沈未央按住手腕。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茶气：“输了就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赖棋比输棋丢人。”崔杋的手腕被她按着，动不了，鼻尖却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是她昨天用李叔家的皂角新洗的头发。
“谁说我输了？”他忽然笑了，手腕一翻反握住她的手，往棋盘右下角按，“你看这儿，我早留了后手。”黑子果然从斜角杀出，瞬间盘活了死棋。
沈未央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藏得够深的。”她没抽回手，任由他握着，指尖在棋盘上点了点，“那我走这儿，你这后手就成死子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竹棚边缘，水珠顺着竹节往下滴，在地面敲出小坑。两人的影子在棋盘上交叠，黑子白子在雨声里落得越发慢，却越见章法。
“崔杋，”沈未央忽然开口，“李叔说后山的春笋能挖了，明天去？”
“行啊，”他落子的手顿了顿，“挖回来让张婶做油焖笋，再给你炒个笋丁炒蛋，你上次说爱吃。”
“还要带竹篮，”她补充道，“上次装荠菜的那个，够结实。”
“知道，”崔杋笑她记性好，“早擦干净晾着了。”
雨声里，棋子落得轻了，却更清晰。竹桌的纹路里渗进了茶香，棋盘的木纹里嵌进了雨声，连两人交握的手上，都沾了点若有若无的竹屑香。沈未央看着棋盘上渐渐明朗的局势，忽然觉得，输赢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雨声里他没松开的手，是他记得她爱吃的笋丁炒蛋，是凉棚外雨打竹叶，棚内棋落有声，日子就这么慢慢过，比什么都好。
雨停时，棋盘上的胜负还没分。崔杋却起身去灶房，说要烧水下面。沈未央跟过去，看见他从米缸里舀米，忽然想起去年他连柴火都不会劈，如今却能把面条煮得匀匀的，汤里还卧着两个荷包蛋，蛋白滑嫩
“尝尝？”他把碗递过来，眼里的期待像刚下过雨的天空，亮得很。沈未央吹了吹，咬开蛋，金黄的蛋黄淌在面条上，混着竹香和雨气，暖得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窗外，被雨洗过的桃树又绽了个花苞，粉得透亮，像在等明天的太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