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竹桌添趣,棋落灯明
李叔编的竹桌送来时,凉棚顶上的稻草刚被一场夜雨洗得发亮。竹桌是青绿色的,桌沿编着简单的回字纹,四条桌腿敦实得像小柱子,摆在凉棚中央,倒比寻常木桌多了几分野趣。
“试试稳不稳。”李叔拍着竹桌笑,掌心的老茧蹭过竹篾,发出沙沙的响,“我特意多编了两层篾,坐三个人都压不坏。”
崔杋伸手推了推桌子,纹丝不动,眼里露出笑意:“李叔这手艺,镇上的木匠都比不上。”他往竹桌上放了个粗瓷茶壶,壶底与竹篾碰撞,发出清越的脆响。
沈未央端来刚泡的野菊花茶,斟在白瓷杯里,琥珀色的茶水在竹桌上映出淡淡的影子。“快坐下喝杯茶,”她往李叔手里塞了杯茶,“看您额头上全是汗。”
李叔接过茶,喝了一大口:“这茶败火,比去年的野菊花味正。”他指着院门口的桃树,“你俩种的这树,芽苞鼓得厉害,过不了十天准开花。”
正说着,大宝从院外跑进来,手里举着个布包:“爹,你忘带棋子了!”布包里是副木头棋子,黑的是乌木,白的是梨木,棋子边缘被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
“看我这记性。”李叔拍了下额头,把棋子倒在竹桌上,“前儿跟小崔说好了,今天来杀两盘。”
崔杋笑着摆开棋盘,沈未央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李叔的棋风稳,每步都走得慢悠悠的;崔杋却棋快,落子像打快板,噼啪几下就占了半张棋盘。竹桌上的茶香混着竹篾的清,在风里漫开,倒比屋里更让人安心。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急。”李叔拈着棋子笑,“棋如人生,得慢慢来。”他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放,恰好堵住崔杋的路。
崔杋“哎呀”一声,挠着头重新琢磨,沈未央在旁边看得着急,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棋盘角落:“往这儿走试试?”
李叔眼睛一亮:“未央丫头还懂棋?”
沈未央脸一红:“小时候看我爹下过几盘,瞎猜的。”
崔杋顺着她指的地方落子,果然解了围,他朝沈未央挤了挤眼,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夕阳透过凉棚顶上的小缝照进来,在棋盘上投下个圆圆的光斑,像颗会动的白子。
下到第三盘时,张婶端着盘刚炸好的南瓜饼进来:“赌啥呢?这么热闹。”金黄的南瓜饼堆在盘子里,油香混着南瓜的甜,直往人鼻子里钻。
“赌明儿谁请吃荠菜饺子。”李叔拿起块南瓜饼,咬得咔嚓响,“小崔输定了。”
崔杋不服气,刚要落子,却被沈未央按住手。她往他手里塞了块南瓜饼:“先吃点垫垫,别饿着肚子下棋。”指尖触到他的手背,像碰了下温热的竹篾,两人都顿了顿。
月亮升起来时,棋还没下完,凉棚里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落在竹桌上,把棋子照得发亮。张婶和李叔要回去了,大宝抱着赢来的南瓜饼,跑得比谁都快。崔杋送他们到院门口,回来时看见沈未央正在收拾棋子,月光从凉棚顶上的缝里漏下来,刚好落在她发间。
“你刚才那步棋,真厉害。”崔杋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颗白棋子,在指间转着圈。
“瞎猫碰上死耗子。”沈未央把棋子装进布包,“你明儿真要请李叔吃饺子?”
“请就请,”崔杋笑了,“正好用新挖的荠菜,比上次的还鲜。”他抬头看了看凉棚顶,月光从缝里漏进来,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圆,“这凉棚,果然能看见月亮。”
沈未央也抬头看,星星在凉棚顶上的稻草缝里眨眼睛,像撒了把碎钻。她忽然想起搭凉棚时,他说“让月光照进来”,原来他真的记在心里了。
晚风吹过柳树叶,带着青草的香,凉棚里的油灯轻轻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竹桌上,挨得很近。沈未央捏着那颗没放进布包的白棋子,梨木的温润从指尖漫上来,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盘没下完的棋,不用急着分输赢,慢慢走,慢慢看,自有它的滋味——就像这竹桌的清,油灯的暖,身边人的话,都在晚风里,慢慢酿成了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