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红妆初备,心意绵长
离下月初六还有九天,沈未央的院子里已经飘起了红绸的影子。张婶带着两个相熟的婶子来帮忙缝被褥,竹桌上摊着四五匹红布,剪刀裁布的“咔嚓”声混着说笑声,把院子里的石榴花都惊动了,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红。
“未央丫头这针脚,比绣坊的师傅还匀净。”王婶捏着红绸被面的一角,看着上面绣的并蒂莲,线色从浅粉到深红,层层叠叠得像真花似的,“难怪崔小子把你当宝贝,换了我,也得天天揣在心口疼。”
沈未央手里的绣花针顿了顿,脸颊发烫,却忍不住往院门口瞟。崔杋今天去镇上请木匠打新床,说好晌午回来,这会太阳都爬到头顶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看啥呢?”张婶眼尖,戳了戳她的胳膊,“是不是想你家崔小子了?放心,他那人实诚,答应的事准少不了。说不定啊,正扛着新做的床板往回赶呢。”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木头碰撞的闷响。崔杋果然扛着块新床板进来,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粗布褂子后背湿了一大片,却笑得格外亮:“回来了!木匠说这松木结实,能睡几十年!”
几个婶子都笑起来:“看把你急的,离成亲还有好几天呢,还怕床赶不上趟?”
崔杋把床板靠在墙上,接过沈未央递来的水瓢,仰头灌了大半,抹了把嘴说:“那可不?给未央睡的,必须得提前备好,晾晾味儿。”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串冰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路过街口买的,你爱吃的山楂味。”
沈未央接过一串,咬了一口,甜津津的糖衣化在嘴里,酸得人眯眼睛,心里却暖烘烘的。她偷偷看他,见他正被婶子们打趣得脸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忍不住低头笑——这傻子,明明比谁都盼着成亲,偏要装得大大咧咧。
下午缝被褥时,崔杋也没闲着。他蹲在墙角劈柴,耳朵却竖着听凉棚里的动静。听见沈未央说红布不够,立刻扔下斧头就要往镇上跑;听见王婶说新棉花得晒得再蓬松些,赶紧抱了褥子往院里的竹架上搭。沈未央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手里的针线都差点扎到手指。
“歇会儿吧。”她端了碗薄荷茶过去,“劈了这么多柴,够烧到成亲后了。”
崔杋接过茶碗,眼睛却瞟着凉棚里的红被褥:“那床‘百子图’的被面绣完了?我娘说,绣这个吉利。”
“快了,就差最后几个娃娃的脸了。”沈未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被面上的胖娃娃个个憨态可掬,有的抱着鲤鱼,有的举着莲花,针脚里都透着她偷偷藏的盼头。“你说,以后咱们要是有娃娃,像你还是像我?”
崔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句:“像你!眼睛大,好看!”
沈未央被他逗笑了,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没个正经的。”心里却像被冰糖葫芦泡过似的,甜得发腻。
傍晚婶子们走后,两人坐在凉棚下收拾针线。竹桌上散落着各色丝线,红的像石榴花,粉的像桃花瓣,崔杋笨拙地帮着缠线轴,把线绕得乱七八糟,引得沈未央直笑。
“别弄了,越帮越忙。”她接过线轴,指尖划过他缠错的线头,“你去把那床新棉花被抱进来吧,夜里要下露水了。”
崔杋“哎”了一声,转身去抱被褥。红绸被面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他抱得格外小心,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沈未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背着半篓柴火从山上下来,裤脚沾着泥,眼神却亮得像星子。那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会成为往后日子里最暖的光。
“对了,”崔杋把被褥放在炕上,忽然说,“我请了镇上的吹鼓手,成亲那天让他们多吹几曲,热闹!”
“不用那么破费。”沈未央铺着床铺,“简简单单的就好。”
“那不行。”崔杋走到她身后,帮着抻被角,“你嫁给我,就得风风光光的。我娘说,女人这辈子就盼着成亲这天,不能委屈了你。”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薄荷茶的清,“以后每天早上,我都给你买冰糖葫芦;你绣活累了,我给你捶背;冬天冷了,我给你焐脚……”
沈未央的眼眶忽然有点热,转身时撞进他怀里。他的胸膛宽厚又温暖,像座踏实的山。她把脸埋在他的褂子里,闻着阳光和麦秆的味道,闷闷地说:“崔杋,我好像……有点等不及了。”
崔杋的胳膊僵了僵,然后轻轻环住她,声音有点抖:“我也是。”
暮色漫进屋里,把两人的影子融在红被褥上。窗外的石榴花还在落,凉棚里的针线筐敞着口,像藏了满筐的甜。还有九天,还有九天就能把这些日子的盼头,都缝进红绸里,绣进日子里,从此柴米油盐,春秋冬夏,都有彼此陪着,慢慢熬成最浓的甜。
夜里,沈未央躺在炕上,摸着枕边的红绣鞋。鞋面上的石榴花沾了点月光,像开在了心尖上。她想起崔杋说要给她焐脚,想起他笨拙地缠线轴,想起他被婶子们打趣时的脸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院外传来他劈柴的声音,“咚咚”的,在夜里格外清晰。她知道,他又在紧张了。沈未央翻了个身,看着窗纸上跳动的树影,忽然觉得,这九天的等待,就像熬喜糖时的火候,慢一点,久一点,才能把日子熬得又黏又甜,扯都扯不断。
月光透过窗棂,在红被褥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谁悄悄撒了把星子,照亮了往后的路——路的尽头,有吹鼓手的唢呐声,有红绸的影子,有他笑着朝她伸出的手,还有一辈子的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