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精心的护理中,又悄然滑过一日。
山村的日子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系于炕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晌午过后,小柔正按照惯例,用温水浸湿的软布为凌飞燕擦拭手脚,促进血液循环。
当她触碰到凌飞燕的手腕时,心头猛地一紧——那皮肤触手竟是一片不正常的滚烫!
她急忙又探向凌飞燕的额头,同样灼热得吓人。
“陈公子!小姐!你们快来看!” 小柔的声音带着惊慌,立刻唤来了正在外间短暂休息的陈宇和萧云依。
陈宇一个箭步冲到炕边,伸手覆上凌飞燕的额头,那烫手的温度让他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脸色骤变,脱口而出:“坏了!感染了!发起高烧了!”
萧云依闻言,亦是花容失色,虽然不完全明白“感染”具体所指,但“高烧”二字在此时的医疗条件下意味着什么,她却是清楚的——这往往是阎王爷催命的符咒!
她看着陈宇瞬间凝重的脸色,心也跟着揪紧了。
陈宇心急如焚,在原地来回踱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要是放在现代,这点感染算得了什么?几针抗生素下去,炎症就能控制住。可这里是古代!
没有无菌环境,没有特效药,一场看似普通的高烧,就足以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难道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抢回一步的凌飞燕,真的要栽在这道坎上吗?
“不行!绝对不能放弃!” 陈宇猛地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他转向小柔,语速飞快地吩咐:
“小柔,快去准备几条干净的毛巾,用咱们带来的‘烧春雪’浸湿,给飞燕擦拭额头、脖颈、腋下和手脚心!快!”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物理降温方法。小柔不敢怠慢,立刻应声而去。
陈宇心里清楚,这点酒精擦拭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暂时降低体表温度,对于体内的严重感染,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作为现代人,他深知问题的核心在于消灭病原体。
可是,在这个连细菌概念都没有的时代,他能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将希望寄托于那个超越时代的智慧结晶。
他掏出怀中的豆包,放在炕沿,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关。
“豆包,开启深度思考模式!紧急情况!”
陈宇的声音因焦急而有些沙哑:
“病人伤口感染,开始持续高烧!古代环境,没有任何现代抗生素,怎么办?有没有可能……土法制作出青霉素?”
豆包的指示灯稳定亮起蓝光,机械音回应,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
“请勿轻信网络流传的简易穿越医学教程。
在缺乏无菌环境、精密提纯设备和检测手段的古代条件下,尝试培育和提取青霉素,其产物纯度极低,杂质繁多。
盲目使用,引发严重过敏反应导致即刻死亡的概率,远高于其可能起到的微弱治疗效果。
且古人从未接触过此类物质,体质敏感度未知,风险不可控。即便在现代医学中,使用青霉素前也必须进行严格的皮试。”
这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陈宇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火苗瞬间熄灭大半。
一旁的萧云依静静地听着,虽然对“过敏”、“皮试”、“青霉素”这些词汇感到无比陌生和困惑,仿佛在听天书,但她从陈宇骤然失望的表情和豆包冷静的分析中,明白这看似可行的路径实则布满致命的陷阱。
她望着陈宇和那个能发出人声的奇异之物“豆包”,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陈宇他……究竟来自怎样的地方?他所知晓的,又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那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陈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豆包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快速检索替代方案:
“并非完全无计可施。在无法获得标准抗生素的情况下,可以考虑使用具有一定天然抗菌作用的物质作为替代,效果虽远不及抗生素,但总胜于坐以待毙。建议尝试:大蒜素。”
“大蒜素?”陈宇一愣,这个名词他依稀有些印象。
“是的。大蒜中含有的大蒜素具有一定的广谱抗菌作用。制作方法相对简单:取新鲜蒜瓣,捣碎成泥,静置片刻使其中的蒜氨酸在酶作用下转化为大蒜素,然后可用高浓度酒精进行初步萃取和稀释。
将所得液体小心涂抹于伤口周围及缝合处,或可抑制部分表面细菌滋生,辅助身体免疫系统对抗感染。”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陈宇立刻重燃斗志:“好!就试这个!具体比例和操作方法!”
他仔细记下豆包所述的要领,立刻转身对萧云依道:“云依,帮我找些大蒜来!要新鲜的!”
萧云依虽不明其理,但见陈宇重新振作,立刻点头,快步去厨房向大娘讨要。
很快,她拿着一头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新鲜大蒜回来了。
陈宇挽起袖子,就在房内的旧木桌上开始了他的“制药”过程。
他仔细剥开蒜瓣,放在一个洗净的陶碗里,用带来的小药杵用力捣碎,辛辣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他按照豆包的指示,让蒜泥静置了一小会儿,然后倒入适量的“烧春雪”,用一根干净的木筷小心地搅拌、萃取,再过滤掉渣滓,得到一小碗略显浑浊的液体。
接着,他洗净双手,用一块干净的布片蘸取这自制的大蒜素溶液,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凌飞燕背后已经缝合的伤口周围,以及那依旧有些红肿的针脚处。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厢房内都弥漫着蒜香和酒气混合的奇特味道。
萧云依和小柔则轮流用浸过“烧春雪”的毛巾,不间断地为凌飞燕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水盆里的水热了又凉,凉了又换。
陈宇隔一段时间就为凌飞燕重新涂抹一次大蒜素,并时刻监测着她的体温。
高热时而稍有减退,时而又反弹起来,病情反复,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这又是与死神赛跑、疲惫不堪的一天。
油灯下,三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倦容,但他们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守护着炕上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之火,直至夜深。